【斑斓记忆】腊月的厨房

一窗清寒 · 发表于 2017-11-30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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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一窗清寒于 2017-11-30 19:58 编辑

腊月的厨房

文、清寒

明天要回乡下过年了，比照填好的年货单子，晃悠在各个店铺，直到大包小包堆满后备箱，我小有成就地伸伸懒腰，当目光锁定在那些品种各异的熟制食品时，一种悠远而熟悉的场景轮番活跃在我的眼前，我知道，在渐行渐远的年味儿里，总有一些记忆难以割舍。想起了小时候，腊月的厨房，和厨房里那些甜蜜的诱惑……
　　那虽然算不上一个丰衣足食的年代，但素年月份的粗茶淡饭，总会让我萌生对年的向往和憧憬。当新衣、花帽、美食并着新春的鞭炮如约而至时，我小小的胸腔便翻腾着无尽的快乐。年，是我童年时光里一场盛大的欢宴；年，成了我童真美梦里最甜的心愿！
　　直至进入腊月，年味儿便一天浓似一天了，从最初父亲淘净小麦磨出面粉并将精白的一袋挪进厨房，我便欣喜地预知，这一片小天地即将沸腾了，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是活跃的。不是吗？隔三差五间，攒好半筐的鸭蛋搬来了，水磨新鲜的豆腐送到了，精挑细选的地瓜也入场了……就这样，成袋成堆的年货被请进来了。我隔着门缝看到厨房一角各种食材琳琅满目，另一角是干干净净的灶台、面板和盛满水的大水缸，正蓄势待发，不知不觉地在我的眼中它们就映成了美轮美奂的舞台，直盼舞台的主角出场。终于，腊月的厨房里就响起了锅碗瓢勺的碰撞声，那美妙悦耳的声响，在我的耳畔便听成了一曲曲高低起伏的乐章。
　　我的母亲是个很勤劳也很聪慧的人，一双粗手却能做出各种精细活儿，她缝制我们过年的新衣，绣上的图案活灵又活现，她纳好我们暖靴的鞋底儿，针脚点点横竖斜斜都能成线，当然，贪吃的我最爱的是她亲手烹制的美食，色香味好，品种齐全。尤其是新年食物，咸鱼块、卤豆干、炸麻花、肉馅饼子、枣花馒头、灌糖豆包……让我百吃不厌。
　　腊月中旬，母亲开始准备过年的第一道菜——卤豆干，她先将豆腐切成薄块并小心翼翼缠上纱布，再一块一块放进洒满土灰的木箱内。第二天将浸湿的土灰换掉，一天一次，反复如是，直至豆腐中的水分全被吸收，母亲便把它从木箱中取出，清水洗净，洒上调料，放入坛子开始腌制，厨房里总会飘出一股奇异的卤香，每当我闻到那香味儿，恨不得对着坛子啃上几口，品尝下那喷香的豆干。到揭开坛子的时候了，三只馋猫围着母亲张大嘴巴，送上一小口开心咀嚼着，那滋味美极了，是母亲的巧手愣是将豆干吃出了咸肉的味道。豆干是最好的下酒菜，待客人来时，拌上一盘，放个葱花，黄白绿三色相间，那卤味儿飘着浓香，令人垂涎三尺。
　　待到腊月下旬，厨房的食材大多被母亲制成了精美食品，靠墙一排的几个箩筐也渐被填满。油炸麻花金黄酥脆，灌糖果子甜而不腻，尤其是糖衣麻片，嚼上一口，一股奇异的甜香从舌尖充斥到喉管。印象最深的我曾取出一个白面馒头，撕下一片，发现馒头成层，再撕一片，又是一层，问母亲馒头为何层层相叠？母亲说，制作时，用上新鲜酵头儿，面要和硬，使劲儿揉搓，火候适中，这样才会撕开成层，咀嚼有筋道。看着这一筐筐丰硕的成果，我无比敬慕地望着母亲，惊叹她有一双创造美食的神奇的双手。
　　终于等到大年三十了，午时刚过，厨房里便热闹起来，大小炉灶都燃起熊熊火苗，母亲身穿围裙手执铁铲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我们的年夜饭，凉拌的，爆炒的，烹炸的，水煮的，除了荤素搭配，颜色映衬，母亲还特别注重传统习俗。比如蒸一只糖醋鱼，意味着年年有余，煮一碗汤圆，吃出个团团圆圆。就这样，腊月的最后一天，母亲在厨房完成一场盛大的美宴，当欢呼雀跃的我们将大大小小的菜碟送进堂房，厨房门哐啷一声被关上了，那一刻，我发现母亲如释重负般会心一笑。
　　儿时的腊月，我之所以喜欢呆在厨房，不仅仅是因为飘香的美食充满了甜蜜的诱惑，更关键的是我那勤劳的母亲，她以轻盈的手臂、娴熟的动作活跃在这个狭小的舞台上，这样的场面，在我眼中靓成了最美的风景。我喜欢看她将一个大白萝卜摁在面板上，啪啪几下，萝卜瞬间被剁成线一般的细丝，我喜欢看她拿着铁铲将油盐酱醋淋淋漓漓地拌出饭香的神奇，我更喜欢陶醉在她劳动之后的成果和欢颜中。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她切割着旧年的苦难，也翻炒着新春的希望，她煮浓了岁月的醇香，也烹炸出了生活的甜美。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年年腊月的厨房里总会散发着甘醇诱人的气息。
　　 ……
　　窗外传来了一阵鞭炮声，让我的思绪回到现实中，看着刚刚淘回的这堆食材，不禁慨叹，又是新岁春来时，可是我已经长大了，母亲却老了，生活富裕了，我却变懒了，腊月的厨房和平时几乎没了两样，若不是几声零星的鞭炮，真的忘记又要过年了，惟有在一段既往岁月的怀念里，寻找那遗失的童真和久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