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春天，去也春天
来也春天，去也春天文/清寒
一
从未料想到，这一年，我在不断地品味孤独并习惯孤独。
犹记得年初，开春的惊雷一阵轰隆，我即听闻发小晓霞去世的消息。那时，漫山的冰层刚刚消融，迎春花还没来得及开放，天空又飘起盈盈雪花。我把自己封闭得严严实实，感念这一场大雪的到来，它让我童年的玩儿伴在这个结晶的世界，洁净了自己的所有，也让我的心从悲怆消沉蝶变到宁静安恬。我在漫天大雪中，听到了时光深处回声，回望了一段旧时的风景，情郁于中写《雪色纷飞》怀念晓霞，任五味杂陈的情绪持续涌动。由此，我也收获了内心的平静和丰盈。
走过寒风吹彻的二月，迎来岁月的暖春，这本是季节更迭的规律。然而，我的三月，依旧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当一场春雨骤然而至，气温也下降了七八度，阵阵冷气袭来，我突然发现，窗外的两棵玉树盆景正在寒风中瑟瑟抖动，慌忙将它们挪到室内，却一不小心失了手，花盆被落在地上，一枝蓬大的树冠被当颈折断，鲜脆欲滴的叶片被砸得一片狼藉。看着那些折枝烂叶，心“嗖嗖”地疼，从前年春天至今，辛苦培植了两年，刚出落成树的模样，却又猝然夭亡。
原来花和人是一样的，也会遭遇不测和不幸。既然厄运如此猝不及防，我含泪将那些残枝枯叶埋葬，嘴里还一遍遍默念道——去吧，去吧，去了那边，和晓霞作个伴。
可怜的晓霞，可怜的玉树花，她们来也春天，去也春天。
二
我是爱花之人，但我更爱春天。至那日起，我把伤痕留在了残夜旧年，也把心魂安放于春天。我明白，人之所以为一株花树的香陨泪盈于睫，是因为，那一刻，我意识到生命的短暂而珍贵。
当寒气日日渐褪，暖阳徐徐当空，我不禁感慨，——真正的春天，总算来了。
漫步在大好春光里，眉眼之间，是新奇，是美妙，是快活。且看那破土的青苗、抽发的柳条、清凌的河水、飘浮的云朵……它们将明媚春色灼灼盛放。是啊，真正的春天，总算来了。它带着文人的诗兴，一路长风沛雨，一路皎月艳阳，一路优雅从容，一路浩浩荡荡。那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柔情，是“长安白日照春空，绿杨结烟垂袅风”的婀娜，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的缤纷，亦是“终古闲情归落照，一春幽梦逐游丝”的怨怅……
真正的春天，总算来了，与我直扑扑撞了个满怀。脚下嫩草满园，眼前绿意重染，耳畔清音颤颤，笔端曲水流觞。
我知道，春天是个多情的季节，万物焕然萌新，千娇百媚地施展出她的绰约风姿，让人愈加感受生命的新奇与美好,当然也激发了几多向美的夙愿，引发了我们对季节对生活的深度思考。
行走在春天里，朵朵浮云能搅乱我的百感交结的心绪，剪剪清风能让我的笔多了动情的触点。
是的，我常在春天里写作。写坝上梯田，写城外柳州，写莺歌燕舞，写凫鸭满塘，写廊前落红纷纷，写梦里槐花飘香，写我的悲欢离合，写我的情深依依。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或热情，或冷清，或喜悦，或怨怅……
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始终躲藏在高翔的云朵间、俯瞰着山峦、平野、江海、湖畔，也俯瞰着我，俯瞰我怎样信马由缰地采撷春天。
踮脚，抬眼，回眸，相望。果然，是她！她秉承着大地之重，携尘带土凌云朝风，以一种飞翔的艺术告诉我怎样把理想写进春天，怎样在被各种价值观念撕裂的空间，表达自己去伪存真的认知。
于是，春天的舞台上，她，成了独一无二的主角。
三
热爱文字的人总有热切的情感回望，我放飞自己的理想，开始在春天里，写她。
写她风雅入骨，写她气韵生动，写她浑身上下的灵异、精怪。她就像被天使与魔鬼双重附身，能让我见识荒郊野外的鬼魅精怪，但她放射的绚烂的文学光华，也让我看见一条自由美好的康庄大道。我写她的点点滴滴、零零碎碎，写她思想的火花，能穿透深夜的雾霾，闪烁、跳跃，从漆黑中挣扎而出，终在我的笔端缓缓落成诗章。
写她已久，她立体了，鲜活了，生动了。她亦嗔亦怒，亦庄亦邪。写她的日子里，我不断抖落世俗的尘埃，不断调整入世的心态，任生活的寒冬和岁月的暖春相互映照。
我把心魂安放于春天。恣肆写她。
她从遥远的星球，踏着一缕清晖，沐浴一身皎洁，梦一般地云游太空。在无数次地俯瞰寰宇之后，终于在那个春天，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地球村。她说这是个美妙神奇的地方，可以放逐梦想，探寻远方。她带着爱与牵挂，伸出热情的手与村里的人打招呼。可是，那一群乡党，只顾耕耘播种挑水插秧，一个个神情漠然，似乎对她的到来无动于衷。
我发现，她像一团紫色的雾，在大河洪流的波折中，见证着万物生存的跌跌撞撞，并热忱无私地奉献着空气、雨露和阳光。她像混沌一样，可以幻化出各种形状，游离飘渺、踪影不定，亦真亦幻地潜藏在人类生活的空间。她无知、无觉、无识、无畏，刹那禅灭。我一度被这天外来客的魔力所触动，不知不觉被她赋予性灵与智慧。她屡屡解脱被世俗所困的我，并慷慨赐我一池碧水，四季春光。
不知不觉，春天的山水成了我心魂驰骋的广宇，而她则是我灵魂创作的心源。我亲近着山水也亲近着她，她曾把自己攀山涉水的生命感觉，与自然万物维系在一起，并与之共情于那生生不息波澜壮阔的人类文明的长河，我便能在她的字缝间寻找到潜埋的文化精髓，任一种理想主义的精神光芒将内心照得通体透亮。春天的山水间，能听到风吟花开的声音，能听到山江春潮的涌动，我把这串串音符，写成了她负重强度的文字律动。
有她的春天，我的文字浩瀚丰盈。写她已久，已然触摸到那深邃的文化底蕴和广阔的思想源流。她播撒着纯良与博爱，用满腔深情装饰了春天，也装饰了我的梦，写她的日子，我愈加通透和清明。
四
这天，我一路仆仆风尘，一路纵声歌吟，像赶一场盛大的花事，向她奔赴。只为拉开一幅卷轴，——那是一幅关于我、关于她、关于春天的写意。
隆隆风声中，我极目远眺，总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春天即将消逝，她已率先离场。
没了放声的主角，那方舞台空空落落。踱步在暮春的郊野，我的脚下落花片片，向着她来时的那条路，怀想她曾用生命的激情对这个季节、这个世界的温暖投射，我再度感动到哽咽。路上，光与影还在，她负重跋涉的心灵轨迹也在，但她已不在。她天使般温和的微笑，已然随着季节的长风，湮没在时光的河流里。我的耳畔，清音欲颤，眼前，浮光掠影。
暮春，阳光已经很暖很暖，我却感到脊背嗖嗖发凉。揣着那幅春天的卷轴，深深想她，想她再也不能看我采撷这大好春色，忍不住泪盈于睫。
盈盈泪光中，我动情地看着暮春的田野，那些秧苗儿，一丛丛，一簇簇，像脱笼之鹄，在大好春光里拔节、生长，碧叶繁茂，楚楚动人。只是，这抹动人的绿意，却成了我心湖上一片潮湿而灿烂的夕照，很快会归隐西山，化为无眠深更里苍凉而无助的叹息。
她走了，把我的春光也带走了。
我的魂儿，一直飘忽不定地游荡在她离开的这个春天，游荡在春天里每一个漆黑的夜晚。我知道，头顶上唯一的光亮，与我遥遥相望的那半轮残月、也将湮没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但我固执地闭上了眼，抗拒着黎明的到来。
任一抹伤痛，嵌在心坎上，烙在笔缝间。多想，回到原来的地方，但我找不到摇擼的桨，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自己，睡吧，睡吧，但愿能在梦里，遇见下一个春天，并迅速靠岸。
朦胧中，我看到了两张亲切的面孔，一个是晓霞，另一个是她，她们正满含温情地对着那株折断的玉树花，那株像孱弱的火苗一样、在冷风中瑟瑟摇曳的玉树花。
倏忽，一团漆黑漫过来，湮没了花树、晓霞、还有她。夜滋生着我的孤独，渐生渐浓……
这样温柔细腻的笔触，将心头欲说难说的情愫描述得很浪漫，对发小离去的伤痛，对玉树花折断的惋惜，还有春姑娘相伴的美妙和离去的伤感，如此美妙地融合在一起，如五彩丝线编织的美丽手环，那么绚丽夺目。
读寒寒的文字真是美妙的享受{:4_199:} 通常写生离死别都是满纸充斥着忧伤和压抑，这篇怀念发小晓霞的文字却如此轻盈灵动，相信晓霞的在天之灵看到这样的悼念文字也定然是喜欢的，彼此都懂彼此都喜爱文字之美，才是你们成为知己的根本。
寒寒的文字能跳出窠臼，这需要很强的文字驾驭能力才行，太赞了{:4_199:} 红影 发表于 2024-6-14 10:59
通常写生离死别都是满纸充斥着忧伤和压抑，这篇怀念发小晓霞的文字却如此轻盈灵动，相信晓霞的在天之灵看到 ...
影子，又让你避开生活的忙碌，来沉浸于我的文字，不好意思加感动。看到你的留评，很陶醉你我之间这般思想互动。有影子如此用心用情地解读，所有的书写都值得。回望这些年的文字记忆，我依然最留恋在花潮咱们牵手而奔的风光路 红影 发表于 2024-6-14 10:59
通常写生离死别都是满纸充斥着忧伤和压抑，这篇怀念发小晓霞的文字却如此轻盈灵动，相信晓霞的在天之灵看到 ...
生活中，有很多的美好无法都阻挡它的消逝。我试图整理一下那些因消逝而生发的隐痛，于是成就了这篇。感谢亲爱的影子，总能以自己的灵心慧感陪我咂摸那些落寞和惆怅。 一窗清寒 发表于 2024-6-14 13:42
生活中，有很多的美好无法都阻挡它的消逝。我试图整理一下那些因消逝而生发的隐痛，于是成就了这篇。感谢 ...
一直惊叹于寒寒的强大能力，能让心中的感触如小河般汩汩流出，那么清澈又那么顺畅。表达方面很强大。
我心里也时常有很多感触，我就没本事这样准确而又细腻地把它们传递出来，它们就像河底的水草柔柔又曼妙地漂浮着，只有寒寒能用笔墨还原它们的神态，呈现在世人眼前。 一窗清寒 发表于 2024-6-14 13:30
影子，又让你避开生活的忙碌，来沉浸于我的文字，不好意思加感动。看到你的留评，很陶醉你我之间这般思想 ...
能沉浸在寒寒的文字里，真的像走进了寒寒的心里，能和你一起或忧伤或欢喜，都是寒寒的文笔带来的真实感触，每次读寒寒的能体味一番心灵的起伏和美妙的文字感受，应该是影子的幸运才是{:4_179:} 一点建议：对于“它让我童年的玩儿伴在这个结晶的世界……”句中，“玩儿伴”这样写不合适，也是错误的，万而是应该写成“玩伴儿”。北方方言中，玩带儿化音时本字必须单独用（比如，一边玩儿去！）。若是玩与伴儿相配，前字须无儿化音，尾 字方带儿化音，不可不察。 红影 发表于 2024-6-14 19:47
一直惊叹于寒寒的强大能力，能让心中的感触如小河般汩汩流出，那么清澈又那么顺畅。表达方面很强大。
我 ...
问候影子周末好，再次感谢你的支持，这番溢美之辞让我飘飘然了。其实我知道，你很谦虚又很有思想，习惯把日常所见，融入到大视野的空间，并由此生发理趣之深思，这样的文化素养，非常可贵，我也时常在读你的过程收获欣喜和感动 小文 发表于 2024-6-15 08:00
一点建议：对于“它让我童年的玩儿伴在这个结晶的世界……”句中，“玩儿伴”这样写不合适，也是错误的，万 ...
感谢小文，确实是我的疏忽、失误。对于汉语言文字的运用，您这般严谨的态度，真真让我欣赏佩服。愿日后能继续得您斧正，谢谢。 一窗清寒 发表于 2024-6-15 08:21
问候影子周末好，再次感谢你的支持，这番溢美之辞让我飘飘然了。其实我知道，你很谦虚又很有思想，习惯把 ...
我的都是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文字的美感。寒寒的就不一样了，优美而又深邃，让人掩卷而不住回味呢{:4_199:} 一窗清寒 发表于 2024-6-15 08:28
感谢小文，确实是我的疏忽、失误。对于汉语言文字的运用，您这般严谨的态度，真真让我欣赏佩服。愿日后能 ...
谢谢理解，我们共勉！ 思绪随着寒寒的文字起落， 时而沉郁，时而飞扬。儿时好友去了，精心培养的花儿也夭折了，对作者情感产生的冲击波都觉得心痛。然后作者却没有这不可预测和阻挡的事件而消沉。反而文章笔锋一转，用最优美笔触描准了春天之魂，与之神游交融，美丽相会。她虽走了，但却是和春天一道消逝的，来年她一定会再回来相聚的。{:4_190:} 一如既往的优美文笔，随口吟出的绚丽散文诗行，沉浸在你的文字中，久久不能出来。 就知道考试结束了，稍微轻松些了，你就会来了{:4_189:} 樵歌 发表于 2024-6-17 18:55
思绪随着寒寒的文字起落， 时而沉郁，时而飞扬。儿时好友去了，精心培养的花儿也夭折了，对作者情感产生的 ...
知我者，谓我心忧，如此，非哥莫属。看此留评，切切感念笔者和读者之间的思想互动，清寒很知足，很喜悦。不说感激的话了，我知道，这些年哥一直活跃在语言的世界里，以音之色，字之光，明媚了一程山水，壮丽了花海花潮。前方，文峰 或峻逸或逼仄，诗境或畅远或幽深，都好，都好，愿我们揣着初心，步步清风，迎风坦荡，一路康庄！ 樵歌 发表于 2024-6-17 19:01
就知道考试结束了，稍微轻松些了，你就会来了
不轻松，还有很多别的事情。但忙里偷闲也会频频看望我樵哥 一窗清寒 发表于 2024-6-19 18:54
知我者，谓我心忧，如此，非哥莫属。看此留评，切切感念笔者和读者之间的思想互动，清寒很知足，很喜悦。 ...
瞧瞧我妹子之文采！能把一分回复写得如诗如画一般甜美，使人温馨，让人开心不已。{:4_173:} 一窗清寒 发表于 2024-6-19 18:55
不轻松，还有很多别的事情。但忙里偷闲也会频频看望我樵哥
嗯，知道妹子一年来最辛苦了。{:4_204:} 樵歌 发表于 2024-6-22 21:43
瞧瞧我妹子之文采！能把一分回复写得如诗如画一般甜美，使人温馨，让人开心不已。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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