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钓叟 发表于 2025-8-2 08:09

抓蝈蝈

那个暑假的太阳毒得像要把地皮烤出油来,我、桩子、二驴子和黑闺女揣着空玻璃罐,光着脚丫子踩在东大甸子的土路上,烫得直蹦。路边的羊草快没过膝盖,狐尾草毛茸茸的穗子蹭着我们的胳膊,艾蒿的苦香混着碱篷子的腥气,在热烘烘的风里打转转。

“听!油蝈蝈!”二驴子突然猫下腰,耳朵贴向一簇密匝匝的草棵。那叫声确实特别,不像草蝈蝈那样尖细,也没有铁蝈蝈的硬朗,绵绵的,像浸了油似的滑润,听得人心里发痒。我们四个立刻围成圈,手扒着草叶往里瞅——黑闺女眼尖,指着一片羊草叶子底下:“那儿!肥得跟小煤球似的!”

抓蝈蝈得有耐心。桩子最会这手,他慢慢把手指凑过去,趁那油蝈蝈正翘着翅膀叫得欢,猛地一扣,掌心里立刻传来“噌”的一下弹跳。“抓住了!”他咧着嘴笑,指缝里漏出两只蹬来蹬去的后腿。可我们谁都没带罐子,二驴子一拍大腿:“裤腰!”

那时候我们都只穿条蓝布小裤衩,松紧带松松垮垮。桩子把松紧带卷了三圈,腾出个小空当,小心翼翼地把油蝈蝈塞进去。刚塞好,我又在旁边的艾蒿丛里逮着只火蝈蝈,红肚皮亮得像涂了漆,叫起来“喳喳”的,透着股子急脾气。我也学着桩子的样往裤腰里塞,冰凉的虫腿蹭着肚皮,痒得直缩脖子。

黑闺女不爱凑热闹,她总蹲在边上看,忽然“呀”地叫了一声。我们跑过去,见她捏着只没翅膀的虫子,尾巴上拖着把明晃晃的“大刀”。“山叫驴!”二驴子抢着说,“母的,不会叫,专割人的手!”黑闺女吓得赶紧扔了,那虫子摔在地上,“大刀”还在一翘一翘的。后来上了高中才知道,那哪是什么刀,是产卵器,可当时我们都觉得,这虫子比会叫的蝈蝈厉害多了。

太阳快挂到头顶时,每个人的裤腰里都塞了三四只。桩子的油蝈蝈,我的火蝈蝈,二驴子逮了只豆蝈蝈,绿莹莹的像颗毛豆,还有只草蝈蝈不知是谁塞进去的,在里面“吱吱”乱撞。我们光脚往家跑,草叶上的露水早被晒干了,草籽扎得脚底板生疼,可谁也顾不上——裤腰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像是揣了一窝活蹦乱跳的小玩意儿。

到家刚进门,我就被娘揪着胳膊往炕上摁。她掀起我的裤腰,立刻“哎哟”一声:油蝈蝈的一条后腿掉在松紧带里,火蝈蝈被挤得肚子破了个小口,黄乎乎的肠子沾在布上,还有只草蝈蝈只剩半截身子,估计是被其他虫子咬了。再看我的肚皮,密密麻麻全是红点子,蚊子叮的小疙瘩连成一片,牛虻咬的地方肿起老高,紫里透红。

“你看你这野样子!”娘一边拿肥皂水给我擦,一边往我腿肚子上拍风油精,凉得我龇牙咧嘴。隔壁传来桩子他爹的吼声,夹杂着玻璃罐摔碎的脆响,想来是他裤腰里的蝈蝈也没好下场。二驴子家的方向飘来哭嚎,不用问,准是他娘发现他裤衩上的虫血了。

黑闺女最机灵,她早把那只“山叫驴”扔进草堆,空着手回家,这会儿正扒着墙头冲我挤眼睛。我低头瞅着裤腰上的狼藉,忽然想起那只油蝈蝈的叫声,心里又痒起来。

第二天一早,二驴子瘸着腿来找我,他腿肚子被牛虻咬的地方肿得像发面馒头。“去不去?”他举着个新玻璃罐,眼里闪着光。我摸着肚皮上还没消的疙瘩,狠狠点头。东大甸子的风里,好像又飘来了油蝈蝈那绵绵的叫声。

毋问我从哪里来 发表于 2025-8-2 09:24

太好玩了!{:5_160:}

红影 发表于 2025-8-2 17:04

这篇就不转到现代了,尊重钓叟的选择,就放在水吧了。{:4_173:}

红影 发表于 2025-8-2 17:06

小朋友相约着一起去玩的场景最是难忘,那些蝈蝈的叫声穿透时光,一直飘荡在回忆里。
感谢钓叟带来的真实的小故事,充满了童趣{:4_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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