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下来的时光
文/子露
巷口的老槐树又落了层叶,铺在青石板路上,踩上去沙沙响。王阿婆坐在树下的竹椅上,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青年穿着的确良衬衫,笑得眉眼弯弯,旁边的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红头绳在风里飘。
"那时候啊,信要走半个月才能到。"阿婆眯着眼,声音像晒过太阳的棉絮,软乎乎的。她指尖划过照片上青年的脸,"他在部队当兵,我在家侍弄菜园,写封信要想三天,生怕漏了什么话。"
信纸是裁开的作业纸,字挤得满满当当,说村口的井水涨了,说隔壁家的鸡孵了崽,说自己种的黄瓜结了第一根。末了总要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怕他在远方惦记。
"他回信总说'勿念',可我知道,他比谁都念家。"阿婆笑出满脸皱纹,"有次他托人捎回块花布,说是在镇上供销社抢的,红底撒着白梅花,我裁了件褂子,穿了整整十年,洗得发白都舍不得扔。"
那时候的路也长,去趟镇上要走两小时山路,他探亲回来,天不亮就往家赶,布鞋磨破了底,裤脚沾满泥,却把揣在怀里的糖块护得好好的,见了她,从怀里掏出的糖还带着体温,化了半块,黏在油纸袋上。
"他说等退伍了,就盖两间瓦房,院子里种满月季。"阿婆望着远处的炊烟,眼神飘得很远,"我说要在窗台上摆个瓷罐,插满野菊花。他就笑,说听我的。"
后来瓦房盖起来了,院子里真的种了月季,他却没能等到花开满院。那年冬天雪下得大,他去县城买年货,路上出了意外,消息传来时,阿婆正在纳鞋底,针线"啪"地掉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
街坊都说她会垮,可她没有。她把他的照片镶在相框里,摆在炕头,每天擦一遍;她接着侍弄菜园,种他爱吃的茄子辣椒;她把他捎回的花布改了改,给孙子做了件小袄。
"人这一辈子,心里装着个人,就不容易倒。"阿婆摸了摸照片,"他走了二十年了,可我总觉得他还在,就像当年在部队那样,只是信走得慢了些。"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落满黄叶的路上。远处传来快递车的喇叭声,年轻人大声说着"包邮""次日达",脚步匆匆。阿婆却慢慢站起身,拍了拍竹椅上的灰,怀里紧紧揣着那张老照片,一步一步往家走。
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像极了当年他从部队寄回的明信片上,画的那串小铃铛。院子里的月季谢了又开,阿婆总说,那是他托春风捎来的信,说他在那边,一切都好。
原来所谓"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不是没见过繁华,而是见过了风雨,依然愿意守着一份念想,在漫长的时光里,把一个人的名字,念成了岁月里最温柔的模样。就像老槐树的根,深深扎在土里,看不见,却从未离开。 子露这篇散文以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一段跨越时光的深情,是一篇充满烟火气与岁月温度的佳作,用回忆来将那些旧时光中的日常碎片拼出最动人的故事! 子露个非常优秀的文字高手!
你的文章都非常感人呢{:4_204:} 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阿婆的爱那么纯真,深沉而又悠长。
很感人的文字,欣赏子露好文{:4_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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