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奥义书

钢铁誓言

老子庄子的学术毫无疑问都收到印度文化的影响，但庄子有句话却显得大异其趣：“吾生有涯而知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意思是人生时间有限，而所处的世界缤纷多彩，知识信息无穷无尽，拿有限的生命去追索无限的东西，肯定一无所获。这句话咂摸起来倒很像是不谈怪力乱神的孔子说的，因为在印度宗教-哲学经典中，最大的话题正是讨论那些不可言说、不生不灭的东西，多年钻研印度宗教的西方学者麦克斯·缪勒说过，所谓宗教，就是领悟无限的主观能力。

雅利安人东迁进入南亚次大陆，期间在文明的碰撞融合之中产生《吠陀经》，早期以《梨俱吠陀》为主，时间追溯起来大概在公元前1500年前后，后期的吠陀经还包括《奥义书》，算起来最早编撰时间在公元前9世纪。早期《吠陀经》是用古梵语写成，大多是神话故事，类似于赫西俄德的《神谱》，里面多是神魔鬼怪大杀四方的故事，相信与同出一源的波斯古籍有一定亲缘性，里面的神灵与波斯的神灵身份雷同的很多，就像古希腊神话对埃及、北欧的神话有所传承一样。然而就像古希腊出现米利都学派一样，他们绕开神话，开始一门心思地考虑世界的本原，到了《奥义书》时期，印度古哲已不再满足于神话故事，也开始思考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些终极问题了。

不可否认无论是《吠陀》早期著作亦或是森林书、奥义书后期的作品，都带着原始宗教的色彩。原始宗教时期最大特点是巫术盛行，人们既对外在的客观世界一无所知，也对内在的主观世界也是一窍不通，于是在上古之世泛灵论成为一切宗教的起点，人们甚至自以为可以和鬼神交流。缪勒认为古人从客观世界中可触知的如眼前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到半可触知的如高山、大川、森林、原野，再到不可触知的如日月、繁星、流云、虹霓等等，一步步领悟到无限的存在。我也很感兴趣在马斯洛需求层次之中，究竟在哪一层人们萌发了对宗教的需求。对爱和对尊严的需求其实是同一层次，缪勒认为是爱产生了宗教。但我以为有更强烈的东西，使人热衷于探索无限的东西。佛洛依德在《论宗教》中说的正合我意：“假如活着的人对死人的态度确实是引起原始人反省的最初理由，且使他不得不甘心把他的一些万能品质让于神灵，牺牲掉一些行动的自由。这些文化的产物便将形成对必然性的初步认识。它与人类的自恋相对立。原始人因此将以那种似乎要否认的相同姿态，来服从死亡的至大威力。”古人原本含哺而熙鼓腹而游，不分现实与梦境之别，可最终看清生命的乐园里居住着一个凶恶的死神，其强大的无可抗拒，于是这个乐园一切都不值得留恋了，即使风调雨顺，即使鸟语花香。在《奥义书》中，谈论最多的就是询问“死后要去哪里？”，再不然就是“如何战胜循环重复的死亡”？



2019.4.16

樵歌

学习长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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