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的试杀

风灵石

    河北.廊坊农家小院，我安静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窗外飘进来隔院朗朗的读书声。


    读书，多么奢侈的字眼儿？我心头一痛。学校离我已经很远，远到飘忽了记忆。


    初中毕业就没有继续读书，父亲让我跟着叔叔来到河北，来学习算命。


    说好听的叫布衣算子，不好听的就是算命骗钱。我当初怀着极大的反感，硬着头皮来到叔叔这里。刚来时，巴不得叔叔看着我烦，把我赶回老家，所以什么都不做，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玩就玩。就是希望引起叔叔的反感，可是叔叔什么也不说，任由着我的性子来。


    叔叔的小店《布衣—张友良》，内外都很干净，平时也看不见几个人。叔叔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看书，一本很泛黄的老书，我曾经偷偷瞟过一眼，那本书很破旧，确切说是很旧，因为书皮已经粘过几次，但是都没有破损，很厚的一本书。叔叔没事时就拿出来静静的端详。有时我就想，有什么好看？一个靠嘴皮子骗人的职业，莫非还真有什么高深的道行不成？每当这个时候，心里都会不经意升起一股子蔑视情绪。

    我向往着墙那边的读书声，夏天坐在树荫下，冬天坐在阳光下，听着大墙那边的书声，外带着一阵阵欢笑声，那么无邪，浪漫，可是都离我好远，好远…….

    日子就在这样的颓废里划过去了，我的青春，我的华年啊。我心里多次呐喊着。可是谁能了解我？家里那么穷，供不起我们读书，大哥学习那么好，而我学习总是不及格，哎，谁让自己不争气呢？心里开始自怨自艾。我也怨叔叔，如果不会这破手艺，爹娘怎么忍心把我丢到这里呢。我在来这里的初期，心里一直这样疙疙瘩瘩的。

    说起叔叔，在我来这里后，陆陆续续听到叔叔的名声，竟然在这一带很是有名气。叔叔叫张友良，但是这里的人都叫他张神算，在很多人眼里都神祗一般。每当别人跟他打招呼“张神算……”我就很不服气地瞥他一眼，叔叔从来不理会我的眼神，从没跟我计较过。有时，我都想，叔叔为什么这样纵容我呢？

    爹娘曾经跟我说过，说我出生叔叔就给我算过，说我跟他有缘，说我不是学习的料子，让我将来跟着他，把他的衣钵传给我，还说我将来是大富贵的命。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对不俗的夫妇，才让我彻底改变了对叔叔的看法，也改变了对这门手艺的看法………

    我对叔叔的改变就是经过这件事之后。


    那天，霁雨初晴，我坐在老槐树的凳子下面,翻一本破旧的小说。正在恍惚之际，一声刹车把我惊吓一跳。抬头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店门口，从车子里面下来两个人，男的长身玉立，戴一副墨镜，酷酷的眉头紧锁，似乎是深秋的薄阴笼罩在额间，抹都抹不去；女的一身合体的旗袍，白皙的脸颊，沉着一层霜雾，眉峰淡笼，让人不自禁生出一股疼惜感觉。这对中年男女神情憔悴，可还是有条不紊，就连深沉的步子都带着知性步伐，我不知不觉被吸引着，跟着走进屋里。

    叔叔还是坐在他的椅子上面，隔着前面的桌子，站起来，颔首示意，并邀请两个人坐下，让他身边的小徒给客人倒茶。

    叔叔的办公室（算卦摊子）其实一直很整洁，面南背北的一张桌子后面，是叔叔的坐位。前面靠着窗的正面有一排座椅，单留给关顾的客人，据说这样的位子，便于叔叔给顾客看面相，据说叔叔通过面相就可以有个大概的断定，据说叔叔除非不出手，只要一出手，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邪祟事件。总之，这里的人都把叔叔传的神乎其神，“张神算”似乎已经名扬万里。

    叔叔直视这对来人，之后开口，“可有什么需要开解？”，这是叔叔的习惯，算是暗示来人这活他可以接下。来人听见叔叔开口讯问，紧皱的眉头似乎一下舒展开，我心里暗笑，“又一对慕名而来的傻子”，站在一边，默默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男的马上站起来，刚要开口，叔叔马上制止，之后叔叔让男人过去，让他摇三下他面前的青筒，之后随意倒在桌子上。桌子上已经铺好一块红布，六枚铜钱散落在红布上，阳阴阴，阳阴阳，初卦是离为火，上上吉。离上离下，天火相重，火火相助，上明下达，这一卦是诸事皆顺的挂，寻人寻物很快就找到，升官发财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小病小灾速可痊愈，大灾大难也是逢凶化吉之相。不过铜钱的位置是三三分离，变数在三，阴阳转，变卦为火生土，山火贲，卦象转凶。
再看转卦……


    叔叔看着六枚铜钱，说出很多道理，我在心里暗惊，原来这么多理论？之后叔叔开口，“先生可是寻人？”，男的走近一步，女的也跟着走近几步，并立在男的身边。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之后用一种极其期待的目光看着叔叔说“能找到吗”，那份期许，我都感觉到像是天真孩童看上帝一样的眼神。叔叔说“说说所寻人的生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