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雪

焦耳 · 发表于 2020-9-28 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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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焦耳于 2020-10-26 17:57 编辑

                              一城雪

当南国的秋风吹散烟雨空濛的时令，北国的初雪怕是已飘飘洒洒的落向荒莽的大地了。先是冷雨伶仃，转而雨雪霏霏，须臾，雪花便和着朔风曼舞，一片片飘然坠落，寂静无声。原乡人是不会错过这个属于北国的白色季节的，即便漫长也能坦然迎入，像与久违的故旧一朝重逢一样，亦如与一段时光的厮守，长情濡染，不觉倦怠。这种情感源于每个居于高纬度地带的人最朴素的记忆，是基于岁月不曾磨灭的画面：满城银白，雪地上一行行清晰的脚印，巷口堆坐的雪人，雪人项上系着的醒色的围巾，小伙伴冻得红萝卜似的小手……
   这足以令人想起童年，那些不曾荒芜的记忆总是在漫长的期盼中姗姗来迟，可一经出现便历久不灭。仿佛，前尘的往事皆为一场梦境，惟有童年的记忆才配得上美妙的人生，而这段好时光也就成了人生的春天。
   不是每一个故事必定精彩，也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完整的情节，有的早已支离破碎，留下的至今都是谜一样的结尾。那些在不经意中忘却的偶尔又会在睡梦中闪回，就像与你在一阵微风中擦肩而过，随即悄无声息地湮灭。只有这城市的声音和隆冬的原色让人不免难以忘怀，不论曾经离它多远，或者分开多久，归途总是在乡愁之后，迫切到一张船票、一次行色匆匆的旅行。
   雪色是晶莹的璨烂，远望之下是一片无际的盛景。随着染上这种原色的城中建筑的起伏、错落，观感上宛若曼舞，亦同拾起一幅遗落仙域的画作。这画作却是有声的，不事喧嚣鼎沸，倒似江南雨巷里细雨淙淙地打在绿瓦红墙上发出的钟鼎之声。或许，这就是心底祈盼的春雨潇潇的声音，声音之中还有一种大地的气息，是人们祈祷丰年的味道。有人说，城市是一片被装饰的原野，感觉此话颇有些道理。城市中砼林密布，高楼耸立，孤寂的独立和堕落的丰腴，纸醉金迷的魅惑消磨了一切挣扎，这气息似乎摒弃了一切真实。遥想当初，大地是清晰的，山峦、河流和牧野，还有风雨、雷电和狂潮，这些自然的存在与变幻亘古已有。一行足迹在此处截止，空间被格式，色彩被置换，原野的气息被人为地冲淡，这一片被称作城市的所在自此有了人烟，一个城市的时代就这样被岁月所抒写，密密匝匝地归入经年。想必绒绒一样的雪花定是一位曼妙的佳人，清丽爽洁，仙泽怡人，她富于灵秀，不迫而来却又温和幽静，曛香朵颐，绵延良久，直至春潮如约而至才日渐融尽消弭。
   记得，第一次邂逅江南，秋雨如烟，和着一团旧事的缠绵，像是惹上了一个季节。在那样一个时令驻足江南又适逢冷雨淋淋难免有一点怀秋，好似不怀秋便辜负了一个季节和一个幻境一般。冷雨染着绿色，拂去深秋的霜，给一幢幢旧宅、一处处庭院、一条条古巷佩以清脆可闻的音韵，这韵律属于江南，属于轻挑慢捻的纤纤玉指上流出的岁月的婉转。
   身处江南，属意于一缕柔风的熏染，温和地抚摸着心底，像灵魂的浸润，亦如一曲丝竹的轻叹，而在这和韵的声色中，你会惊奇地发现，那些丝丝坠落的雨，属于它熟稔的大地，山川与河流，还有染尽风烟的城。
   罢了，道不尽南国风烟的览物盛景，可我还是爱北国的雪，爱那倾城的雪。
   这像是一首最古老的歌韵的表达，也像穿越太虚的梦，一边吟诵，一边成章，给赤子之心敬奉的是无际的眷顾和深切的爱恋，以及用岁月锚定的永不漂移的心灵之船。一城雪，不是一季的幻灭，它根由人间的瞩目与期盼，翩若惊鸿般坠入心田，晶莹了世界，也濡染了风情，像翰墨久怡的诗园，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一城雪，如梦的寄诵，昨日的旧事，今夕的欢颜，在充满诗与歌吟的厚土上绰畅述情，和煦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