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虫碎叶之：勇

夏布 · 发表于 2018-5-25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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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新学校上初中报名，之前同学说换新学校不会检查小学老师布置的作业，所以整个寒假一个字都没写。赶到报名处傻了眼，一位表情极为严肃的男老师，挨个检查排队报名新生的寒假作业，并且签字确认后才能办理注册手续。我急忙跑出教室，不知所措地躲在校园路边发呆。这时，有位男生从我身边走过，我帮他捡起掉落的新课本。他问我为什么不去报名，我说忘记带作业了，他说下午还可以报名。我要过他的作业翻看着，提出想借他作业抄一抄。他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只是不相信我半天时间能抄完。我回到家将他的几本作业挨个换了封皮，写上我的名字。把每本有老师签字的第一页撕下来，重新抄一张粘上去。下午我大摇大摆地去了报名处注了册报了名成了一名新生。开学那天，我在校门口等到他，才知道我俩是同班同学。

他就是勇。个儿不高，身板略显单薄，大眼睛长睫毛，脸面白净地像个小女生。班主任老师不满三十岁，话不多训起人来很凶。不知之前她是否认识勇，只是带班后非常关照勇偏爱勇。起初推荐勇当班长，因为勇胆小懦弱和缺少组织能力，后改为负责生活服务类的副班长，之后受劳动委员及文体委员欺负，最后让他担任学习委员。

勇的学习并不好，尤其数学物理经常挂在倒数几名上。他能守住学习委员这个职位，除班主任老师袒护偏爱外，与他积极表现是分不开的。比如按时收发作业本、帮大家刻印复习提纲、为未交作业的同学说好话、暗地让差学生抄习题答案等等，他的学习委员一直当到升高中。

我是勇的坚定维护者，这个立场不光来自我报名时他的仗义搭救，也来自他平日里鞍前马后卑微懦弱的辛勤服务。班上有爱欺负人的同学，比如作业本撕破了、封皮沾上墨水了等等的，他们就找勇闹事，勇推说不过只好找来浆糊粘补、拿橡皮擦蘸口水一点点清理。但凡我发现，放学后便将对方堵在校门口，张牙舞爪地恐吓一番。

勇有个特点，只要眼眶泛红绷起脸微笑，定是被人欺负或受了委屈。一次见他这个表情走进教室，我再三追问才知道，他在楼道口与其他班同学相撞，对方喝水杯打碎了，逼他要赔很多钱，连续几天拦住他搜刮零花钱。我火冒三丈一把将对方拽进我班里，当着全班同学面将他暴打一顿。

后来我被停课、请家长、作检讨、受处分。这一切我都认命了，只是不甘愿后来我跟被打小子成了铁杆。

读高中我跟勇分班了。分别时我特意叮嘱他，后来几次相遇我都交代他，如果有难处随时来找我。后来感觉他在班里混得挺好的，好像还在当什么委员。一回，在操场上遇见他，他拉着白灰板车跟同学划跑道，就要开运动会了。我问他有没报名参加比赛，他说准备参加跳高。我看他轻飘飘身子骨，觉得有拿名次希望。印象中这是最后一次跟他照面。

高中毕业，各奔前程，天各一方。许多年来，谁也没能静下心好好回忆那些旧时光。前不久刚联系上的老同学，邀请我回去聚会，电话里我们聊起往事，他说勇去世了。我惊愕而茫然。

老同学告诉我，勇长期没有稳定的工作，生活得很辛苦。后来还是班主任老师安排他去了她老公公司上班，日子才有了起色。两年前他的人生有了些许惊喜：一是老婆生个儿子，二是市区买了套住房。去年春节前，他在家里做卫生，擦窗户时不慎摔了下去。

老同学说：就四楼高，自个还拴了安全带。而且安排好春节过后搬新家。他忙乎的是破破烂烂即将交还的老房子。好几天没咽气，是不甘心啊！

人生有时沉重而漫长，有时又仓促的令人无所适从。我沉默，难过，叹息。这几年，我精心调制出一抹生活色彩，让勇的早逝稀释的清淡而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