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被强调的“盟友价值” 在拜登看来,盟友的价值显然在于为美国的利益添砖加瓦,这种倾向在多个领域均有体现。 例如,因“购买美国货”的计划违背美国的国际条约义务,拜登的解决方案竟然是计划与盟友合作,使政府采购相关的国际贸易规则和国内法规现代化,从而使美国违约行为正当化。 又如,10月底,拜登一位高级助手在接受路透独家专访时表示,在做出对中国加征关税的决定之前,美国会立即与主要盟友进行磋商,寻求“集体影响力”来对抗中国。 对于盟友价值的强调,拜登在其发表于2020年第2期的《外交事务》杂志上的文章中曾经有过详细阐释: “美国经济总量占全球GDP的1/4。当与其他民主国家联合在一起时,实力将增加一倍以上。中国无法忽视超过一半的全球经济。这将给美国足够的影响力来塑造从环境到劳工、贸易、技术和透明度的一切规则。而特朗普对欧盟、加拿大等亲密盟友加征产品关税的行为,导致美国无法充分利用合作伙伴的经济影响力,削弱了美国应对真正经济威胁的能力。” 作为盟友的欧盟和日本,或可迎来一段看似平静的时光,但很难将自己置身于美国要求“站队”的压力之外。在盟友连续4年经受特朗普政府关税制裁威胁之后,尽快改善美国与盟友的贸易关系成为拜登屡次强调的优先事项。 对于欧盟来说,这意味着美欧因空客、波音补贴等争端而不断下滑的贸易关系,有望通过协商获得缓解。而美欧之间尚未获得实质性推动的贸易谈判以及美日之间因疫情等原因延缓的第二阶段贸易谈判,在拜登想清楚如何兑现“在投资美国人民并使他们能够在全球经济中获取成功之前,将不会谈判新的贸易协定”的承诺之前,暂时不会被急匆匆地提上议程。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拜登放弃在其任内签署自贸协定的计划,他更可能是在等待时机,寻求重返TPP/CPTPP的可能性。 “错误的做法是把我们的头埋进沙子里,然后说不要再签订贸易协议。不管有无美国参与,这些国家都将进行贸易。问题是,谁来制定贸易的规则?……领导这一体系的应该是美国,而不是中国。” 拜登的这段话听上去无比熟悉。奥巴马在其任内寻求TPP的通过时,为说服质疑TPP的反对者(他们认为这一协定更多体现了美国跨国企业的利益,并不能充分代表美国工人利益)曾抛出以下说辞:“中国正在亚洲力推其贸易体系……中国绝不会建立一套有利于美国企业和商界的规则。如果美国不在亚洲确保公平贸易,就会被踢出去。” 若从这段似曾相识的话语来看,拜登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但这仍将需要经过一定程度的重新谈判,以确保那些曾经美国力主纳入的、对美国有利的条款依然生效;在此基础上,还需引入能够体现民主党左翼激进派人士的要求,并满足因特朗普执政而被激发起的更高的经济民族主义需求——加大拓展美国出口市场、保护美国国内产业和就业。 7 对中国意味着什么? 作为拜登计划联合盟友共同施压的对象,我们很难期待美国对华贸易政策在短期内会出现实质性转变。 在加征关税问题上,尽管拜登一再声称特朗普发起的关税战并未如其所言那般成功,并认为这种做法实际伤害了美国的中产阶级,但正如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高级研究员爱德华•奥尔登(Edward Alden)在《外交政策》的发文中指出的,“任何放松美国关税的举措都会遭到国会的强烈反对。” 今年5月,在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United Steelworkers Union) 发表演说时,拜登提出他会在全球针对钢铁与铝生产过剩的问题找到解决方法前,将延续特朗普对进口钢铝加征的关税。而钢铁产能过剩的问题,一直是引发美中经贸摩擦的重要问题。 由此可见,虽然拜登可能会对关税效果进行评估并在此基础上做出一定调整,但不太可能放弃对中国加征关税。 对于特朗普政府多次抨击的“中国不公平竞争”做法,拜登认为特朗普政府签署的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并未触及中美贸易关系的关键症结——知识产权盗窃和国有企业补贴。为此,在贸易和科技问题上,拜登表示会与盟友展开合作,对中国采取强硬立场。 因此,说服盟友持续收紧对外国投资的国家安全审查、加强高科技的出口管制许可审查、抵制华为5G电信设备、针对性打压中国高科技企业(还有那些有能力获取个人数据的社交软件类、游戏娱乐类企业),这些问题,都可能会在相当一段时日内持续存在。 此外,相对于共和党,民主党一贯更加关注民主、人权、劳工、环境等体现价值观利益的问题。这些问题会成为拜登政府影响中美关系的重要议题,贸易会越来越多地与人权、环境、反腐败等社会目标挂钩,被美国用来向中国进行施压。 例如,拜登提出,将要求中国停止补贴煤炭出口,停止在“一带一路”倡议中资助化石燃料项目;又如,他计划对那些未能履行气候和环境义务的国家征收“碳调整费”,以迫使它们将环境成本内部化。那些被视为违反美式劳工和人权标准、触及其反腐败法规的企业和个人,都有可能遭遇被制裁的风险。 8 “多边主义”的假象 真正的“多边主义”,是一种着眼于发展国家行为体之间良性互动的社会性安排,协调与合作是多边主义的基本特征。它有助于化解国家之间的矛盾和分歧,摆脱彼此之间的安全困境,创设广泛的和平稳定的地区安全环境。 确切地说,拜登的“多边主义”只是作为和特朗普青睐的行动方式的一种对比——相对于特朗普动辄采取的单边行动,拜登将会与美国盟友协商合作,以实现美国特定的政策目标。除在诸如气候变化、核不扩散、公共卫生安全等全球性危机的议题上必须寻求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国家一起合作,这一所谓的“多边主义”更多体现出拜登试图通过联合盟友打压和削弱中国影响甚至去中国化的意图。 考验拜登对多边主义是否真的怀有真诚,我们可以观察他对当前世贸组织僵局的立场。特朗普政府不仅阻挠上诉机构法官的任命,使世贸组织上诉机制最终陷入瘫痪,还在近期反对一名获得成员方广泛支持的尼日利亚候选人担任世贸组织总干事。 摆在拜登面前的难题,将决定他是否真的有意恢复美国在国际经济秩序中摇摇欲坠的领导地位,还是仅仅用“多边主义”的幌子,唤起世人微弱的希望,以此换取更多的选票和支持,但在全球治理危机之际选择袖手旁观。 或许,在所有的不确定性中,各方唯一能够比较确定的是:拜登当选,他的总统任期至少比特朗普过去的四年任期显得更可预测一些——他改变主意或者发表即兴声明的频率应该比不上他的前任。就如美国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副所长温迪•卡特勒(Wendy Cutler)所说:“总统顾问们将他们从总统推特中所知悉的事情付诸实施的日子将成为过去。” 对于经历了这四年纷乱的世界来说,或许从中可以得到一些安慰。毕竟,对于企业而言,需要不被经常干扰的、更可预测的市场,不会因一时兴起而改变的全球贸易秩序。 那么,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我们还需要耐心等待新一届政府的人事任命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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