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镜头跟着朱之文走,他去院子里浇水了、喂鸡了、坐在板凳上洗手了,最夸张的一次,朱之文去上厕所,发现有人跟着要进厕所大门。 院子里,人们喊着“朱老师打个招呼”、“大衣哥看这边”,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拍桌子的、乱叫的,有个女人差点被桌边点着的香烧了衣服。 几位网络主播经过了精心打扮,衣服齐整、头发梳得油亮,倒是朱之文显得太随便了:头发也没洗,穿一件掉色、发黄的衬衣,裤腿上还有前一天下地干活蹭上的泥。他总穿两身衣服,一个黑白格子衬衫,一个蓝色的马甲,直播间有粉丝问他的经纪人朱四东,“大衣哥就这一个褂子吗?” 他背一个已经背了9年的包,修修补补了四次。包里,用来记演出日程的本子封面掉了,水杯是参加活动别人送的,卫生纸是用了一半的卷纸,坐车的时候用来垫腰的枕头烂了一半,棉花露出来。现在,虽然一场演出对外报价10万元,他依旧是朴实的农民形象,最喜欢坐在自家院子里摊煎饼。 成名把他的清净生活打破了,每天,院子里都是人,求助的、合影的、说要给他看腰疼的,委托他上电视的、来吸粉的、看热闹的,朱之文心软,哪个都拒绝不了。 这些年,光是说能给他看腰疼的就来了几十个,没一个真的治好了。有人进了门,看腰看了几分钟交了底,“朱大哥,我老公得癌症了,你帮帮我吧!” 今年年初,有人从南方一路徒步过来,正赶上朱之文外出演出。他也不着急走,在门口支了帐篷睡觉,随身带着发电板、大米和煤气罐,守了快一星期,直等到朱之文回来,高高兴兴合了影。 人群簇拥着朱之文,从牡丹花旁挪到边上的长凳,十多米路程,夹杂着合影,足足花了一个多钟头。凳子是从网上买的,是二手的公园样式的座椅,已经用了两年。刚在长凳上坐下,有个小伙子挤到第一排,要朱之文听他唱歌。 “我给你个机会喊一嗓子”,朱之文鼓励他。 男孩显得局促,下巴抽搐,等了接近一分钟,他开口了,唱的是《西游记》主题曲《敢问路在何方》。咬字用力,肌肉显得僵硬,唱完,没有人鼓掌。 朱之文说他唱歌让人“不舒服”,“你像切黄瓜,一个字一个字咚咚咚的”。所有人都笑了。 在朱之文点评的时候,二十多个手机齐刷刷对着他,像是二十多个人形手机支架。 每个人都想插上一嘴,制造和大衣哥的互动,最简单的方法是重复他的话。朱之文讲到了唱歌发声的原理,包括声带和横膈膜,马上有人大声说一句“横膈膜”,有人决定离开院子后要马上去KTV,显然忽视了村子里没有KTV。 人群中央又挤进来一个40多岁的男人,手里拿一摞A4纸,厚得像一本高考练习册。他站到朱之文身边,说自己写歌写了十几年,“单就文学性,和《水浒传》有的一比”。 他当场念了一首:每个男人并非永远都是大山/坚强背后隐藏着脆弱的一面/梦想中的事似乎永未实现…… “词写的挺押韵的,”朱之文打断了他,男人马上接上了话,“可惜啊,我不会谱曲,你得帮个忙啊!” 朱之文劝他,“写歌得有经验,你要和百姓生活在一起,并不是看见天写天、看见地写地”,男人没听他的,又翻出来一首歌要念一遍,朱之文起身了。 下午5点多,朱之文要出门去镇上取快递,朱三阔、经纪人高贵等人都抢着开车。 到现在,出门取快递成了朱之文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从家开车到镇上,六个快递站点挨个走一遍,少说得半小时,在车上,朱之文能清净一会儿。 跑了6个快递点,朱之文问朱三阔,“你觉得俺家(那些人)走完了吗?” “走不完,”朱三阔说,“天不黑就走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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