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

无双 · 发表于 2019-7-14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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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外祖父那一辈，本是大家族，到我们，亲友多得分不清。某日数了一下，父母嫡亲的兄弟姐妹的孩子，连我在内，整整五十个。于是常闹表弟叫我表妹我叫表弟作表哥这样的笑话。

长房辈辈小，幺房辈辈老，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是家族中很老的“老人”了。到如今，已很少有人叫我的名字，老老少少都叫 “漫娘”。在心中喜欢的却是母亲给我起的名字——李白的某首诗中，提到的植物一直被我用作笔名，练字的时候常练这一首。前年的某个冬夜，又在练习，才惊讶地发现，没上过学的母亲，给我起的名字竟藏在这首诗里……

自母亲走后，固执地一个人生活，这样的日子，简单，安宁。与一众亲友甚少往来，一则是我工作太忙，二则是对他们没有多少感情，母亲不在了，敷衍都没有必要了。所谓亲情，愈走愈淡……

昨日傍晚，将洗净、晾干的木姜子给二姐姐送去，闲聊中她问我假期来临，去不去看小姑母了。我说去了姑母的一帮老朋友要跟着回老家来玩，就我有空，变成我一个人的事了，去不得。

二姐姐突然告诉我，前年堂姐约她去看小姑母，她要回来时小姑母说她已退休孩子又在外地工作，让她留下作伴，还说愿意每月付钱给她。我笑了，咱缺这点钱吗？

姑母告诉二姐姐，她老了远离故乡觉得很孤单，特别想要家中的亲人过去陪伴。以前曾想要一个女孩儿过去与她的女儿作伴，叔叔家不愿意，表姐家也不愿意。那个时候父亲意外辞世，大姐夫家怕我们家毁婚，匆匆把刚年满二十的大姐姐娶过了门。十五岁的二姐姐只好辍学与母亲一起抚养我和哥哥。那年，我才六岁！在我们家那样困难的情况下，小姑母都没想着要帮我们一把。二姐姐听她说觉得很心寒，说：你们当时怎么没想着小漫娘呢？她那么聪明，那么乖，如果要了她去，现在您就有享不尽的福了！

很多人都觉得，有我会很幸福。问题是，我也只该对我值得爱的人好吧！在母亲生病的十二年时间里，我尽心照顾，很多人都羡慕母亲生了我这个女儿。市里曾把我推荐到省里参加最美榜样人物评选，负责的同志一遍遍要求我把个人事迹修改得“惊天地、泣鬼神”，我内心根本不愿意在母亲故去后让我们的爱成为别人的话题，所以最后交稿时我上交的仍是最初不得不写的那一篇，让那位同志好生气。

父亲过世前，虽与母亲生活在老家，但我的幼年生活是幸福的！记得那时家里人很多，二百多年的祖屋里总是很热闹。过年时得到的压岁钱对小小的我来说，是没有用的。冬天的早晨，要等感受到外屋火炉的温暖传到卧室来，我才会懒懒地叫：“姐姐，我醒了。来要我起床！”这时，大姐姐或是二姐姐会进来给我穿衣服，每一次，我都会付钱给她们，那是多少钱，我并不知道。我们穿长衫的长胡子爷爷总是穿戴整齐，拿着一根长长的烟杆坐在大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玩耍。一次不知谁把堂屋中的燕子宝宝弄下来了，慈祥的老爷爷第一次发火，逼着我们爬上长长的木楼梯将小燕子送进窝里去。现在每次回老家，看到堂嫂捣烂燕子窝，不让燕子进屋，心里就很难过。某日清晨，我看到燕子们竟然用爪子巴在大门口的木墙上栖息，眼泪不禁哗哗流出——真傻，即使有的人、有的爱不在了，它们仍舍不得离去……

父亲生性豪爽，他在时有很多人对我们好。他走后，我们的天空便塌了。小小的我，从此看尽世间人情冷暖，目睹母亲与二姐姐的辛苦，我心里发誓，一定要努力，让母亲和姐姐为我而骄傲！每一次站上舞台心中都会倍感孤独和厌倦，我都想着要好好表现做一颗闪闪的星星，让母亲与姐姐开心！虽然每次把获奖证书给母亲看她都会说：“小漫娘，你又得了一张没用的纸！”但我知道母亲是高兴的，我便为此而高兴。

感谢母亲与二姐姐，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仍然教会我坚强、勇敢和善良！所有的挫折，只会让我更努力却不会心存抱怨，别人对我点滴的好，我都铭记于心并努力去回报。

在成长的过程中，母亲与姐姐给予了我满满的爱，我想要长大了倾尽所有让她们感到幸福！然而，在我羽翼未丰时，攒下的二千多元计划用作带母亲旅行的资金，因母亲突发疾病交给了医院。从此，每年带母亲出游便成了梦想，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二姐姐说，若当时小姑母带走我，在大城市里我会有更好的发展。

我说：要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呢？走仕途吗？姐姐，这样的机会我不止一次遇到，并因拒绝得罪了领导。感谢姑母没有带走我，让我得以在母亲和您的身边长大。那时我其实什么都知道的。父亲过世时别人送的奠礼（都是床单），两个姑母说把适合乡下用的给母亲，好的她们全挑走了。有次送东西去大姑母家被留下吃饭，三表姐说“你家没有饭吃吗？要在我家吃饭！”那时，我十岁，却永远也忘不了这句话。二伯父当初想要您去做他家的女儿，那时是因为父亲还在。父亲不在了，他们回老家都不屑于打个电话给母亲，反而是善良的母亲知道了去看他们。我可以忍受世间苦，却看不得谁让母亲和您受委屈！风水轮流转，现在的我们，过得很好，比他们还好！我被评为市“十佳师德标兵”时，二表姐看到公园宣传栏的资料，高兴地发朋友圈告诉她的朋友这是她的小表妹，其实，这与她们有什么关系？！困难时，我们不气馁，现在好了，我们也不强势于人。对于那些长辈，因是父亲的兄弟姐妹，他们老了，我们仍应该孝敬他们。姐姐，母亲不在了，我把您与大姐姐当作母亲一样敬重，我只希望你们健康、平安、快乐！旁的人，也许都比不得我的那些朋友值得珍爱……

每年冬天我到南方过冬，就是不想在没有母亲的佳节里应付那些亲戚，他们很奇怪我住谁的房子，我不会告诉他们那是我的私产，只说是租的。第一次搬新居时呼朋唤友，却不邀家族里的人去，不想与他们敷衍。将来再次搬家也依旧，反正我是未出阁的女儿，可以不懂事可以一直任性……

祖屋二楼的大柱子上有一幅长对联，站在供奉天地宗亲的堂屋就可以看到，那应该是先辈们的家训，而八十多岁的小姑母都不曾关注到，别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或恒或俭，方得饱暖；不欺不惑，少受批评。先辈们会不会遗憾，子孙们有多少人还会传承……

母亲虽已远去，她的爱依旧在心中陪伴我，温暖我、鼓励我，提醒我时刻做一个善良的人，去感恩、去爱、去温暖每一个给予我关怀和温暖的人。而我也会让天堂中的母亲安心，让如母亲一般爱护我的姐姐放心，依旧努力，依旧可以如花相比、骄傲地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