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过敏为什么这么难治? 小邓到底还算过敏患者中的幸运儿,成功获知了自己的过敏原。而国内多数人没有接受过敏原检测或脱敏治疗,相当比例的过敏患者眼睁睁看着元凶“逍遥法外”。 个中原因,患者的观念、医院的诊疗手段各占一半。 目前我国能提供过敏性疾病专科诊疗的医院并不多,变态反应专科医生也相对较少。2019年8月在协和医院召开的过敏性疾病国际高峰论坛上,与会专家指出,目前我国少数能为患者提供过敏性疾病诊疗服务的医生,分散在各医院的变态反应(过敏)科、儿科、内科、耳鼻喉科和皮肤科等。在大多数医院,过敏性疾病的患者只能去耳鼻喉科、呼吸科等科室就诊。 但过敏性疾病的症状却常常是立体的、全身性的。以最常见的尘螨过敏为例,促使患者就医的可能是特异性皮炎、过敏性鼻炎,甚至哮喘。然而单纯对这些症状进行对症治疗,没有隔离过敏原或脱敏治疗,其外在症状只会反复发作甚至逐渐加重。 因而,判断过敏反应症状并准确就诊,对国内患者来说是认识过敏、治疗过敏的当务之急。 中国医师协会变态反应医师分会会长、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教研室主任尹佳教授认为:“食物过敏在我国尚处于知识空白期。由于部分医生经验不足,选择的诊断方法不当,存在过度诊断的倾向,给部分误诊儿童及家庭带来不必要的恐惧和焦虑,增加了患者家庭负担。” 北京协和医院变态(过敏)反应科常务副主任王良录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指出,他见过的患者常常不能正确地理解过敏的概念,而绝大多数临床医生,在本科阶段也没学习过变态反应课程。由于微观上还有许多医疗规范、共识没能达成,也不乏过敏检测出现纰漏的情况,给治疗造成了不少困难。 华西医院的孟娟医生印象里接诊过这样一个孩子,3岁时出现了鼻炎和哮喘,母亲带他辗转多家医院,查出的食物过敏数量之多令人咋舌:鸡蛋、牛奶、西红柿、猪肉、牛肉、鱼肉等,甚至小麦、大米。由于始终无法得到一个满意的指导意见,母亲只能陪孩子禁食这些“过敏食物”。三年过去,孩子的过敏症状没有丝毫好转,还因为避食,发育迟缓、营养不良、时而贫血,令母亲心急如焚。 经过检查,孟娟发现,问题出在三年前孩子做的测试上,化验单上赫然写着“血清食物特异性IgG”——一项实际上跟食物过敏没有关系、缺乏临床意义的检查,而非“血清特异性IgE检测”。 在详细询问了患者的病史并分析了血清特异性IgE结果后,所有之前被宣判为过敏的东西,都可以正常食用。那位妈妈当场在诊室里嚎啕大哭。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结局,正是国内过敏性疾病临床诊断、治疗水平亟待提升的表征。 此外,由于国内药物监管等方面的限制,医生的诊疗也时常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目前我国接受过敏原诊断的人群比例并不高。2016年,江苏省的8000万人口中,做过敏原诊断的人口不到10万。相比之下,德国等已经搭上过敏“快车”的欧洲国家接受测试的比例要高得多。 王良录医生表示,协和医院的检测系统在几年前还能检测将近300种过敏原,基本上能满足临床需要,目前因为药监局体外试剂管理政策的变化,大多数试剂尚未取得国内批号,检测项目仅剩30余种,一些常见过敏原,如大多数霉菌、葎草、鸡蛋黄等都无法检测。 而华西医院这边,孟娟则抱怨道,协和医院至少还有北京药监局批准的特殊院内制剂,而她几乎没有商业试剂可供选用。唯一的途径是通过调剂手续购买协和医院的制剂,但需要经过华西医院、协和医院、北京药监局和四川药监局四层手续。 除了手续流程期长,较高的临床风险也是限制应用皮肤点刺试验等测试手段的重要原因所在。虽然点刺试验价格便宜,但由于制剂的标准化程度低,操作流程复杂,目前国家批准的可用于点刺试验的种类非常有限,新鲜食物皮肤点刺虽然敏感性高,但发生严重过敏反应风险高,因此限制了它的大范围应用。
商业制剂不足,孟娟的应对方法是自己“开发”一些土办法,比如用鲜榨的果蔬汁做点刺,让患者将白水煮过的虾带到医院去做点刺等等。但这种诊断方法的效果远无法赶上目前国际过敏诊断的前进步伐。 面对日益增多的过敏性疾病患者,王良录认为,门诊量增多,有患者认识提高的原因,但毫无疑问也是因为中国人生活水平提高后,过敏性疾病患者在增多。但王良录时常和孟娟一样,需要回到“土法”上马的时代,用蔬菜、水果的鲜榨汁给病人做点刺试验,诊断水果、蔬菜过敏。王良录认为,“实际上我们的临床诊断、治疗水平不仅没有提高,反而在下降,我们感到非常可惜。” 可以说,过敏是现代生活突飞猛进的激变中一场前途未卜的“甜蜜烦恼”。关于过敏,我们有些猝不及防,目前对其了解还是太少了,诊断与治疗水平的提升也是道阻且长。但近几年医学界的新思路也给了我们一点希望,比如寻找抗过敏细胞,想方设法阻止过敏性疾病的关键诱因特异性IgE的形成。 期待在不久的未来,我们能“我的免疫系统我做主”,在过敏反应开始前就阻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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