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一周 门诊主任黄邱敏回忆,自1月21日起,医院开始涌入大量的发热病人。有病人专门从远郊赶来看病,很多人甚至没有症状——他们接触过发热或咳嗽患者,希望在医院得到排查。 就在前一天,武汉市卫健委首次公布了9家定点救治医疗机构:包括汉口医院在内的早期三家医院维持不变,远城区又新增六家。汉口医院接到通知,全院整体转向,从此只收治新冠肺炎病人。有关记录显示,医院4小时内转运疏散了所有在院患者,当天停止所有专家门诊,门诊楼整体改造,设置出10个发热门诊。 20日晚,发热门诊大约看了400多个病人,第二天、第三天的数字就上升到1500和1700,门诊大厅里挤满了人。输液架不够,医院临时在大厅座位上焊了几十根铁管作为替代。 所有人先测体温和血氧饱和度,如果没有发现异常,医院就劝说他们回家观察;如果出现症状,再做血常规、影像学检查。 但这件平时看似容易的事此时却变得无比棘手。黄邱敏说,由于病人太多,检查排队时间长,再加上身体不适,很多人开始发牢骚、投诉医院。 医疗资源遭遇挤兑,即便被诊断为确诊或疑似病例,病人也很难分到病床。负责门诊救治的胡红平介绍,1月21日曾转来一批非定点医院的新冠肺炎病人,呼吸科其中一层楼的70多张病床一下就被填满了。病人收不进病房,发热门诊挤成了“堰塞湖”。抢救室内,没有床位的病人沿着墙边坐了整整一圈,抢救室外的走廊上,病人们歪在自带的躺椅和简易床上。 病人太多,氧气很快不够用。医院的中央供氧系统出现压力不足,能用上氧气罐的病人被称作“幸运儿”,氧气表和氧气包几乎被瞬时领空,血氧饱和度降至80%的病人都排不上吸氧。 吕清泉的电话号码不知何时被人公开,每天不断有人打电话“要床位”。他感到最难受的一次,家属的态度并不激烈,甚至对他的指点表示感谢,但第二天还是继续打。他在门诊大厅维持秩序时,有人哀求他不愿在门诊死,要死也要死在病房里;有人看到队伍太长,想放弃自己,同意把床位让给可能更有希望的后来者。 “各种各样的心理,那时觉得,医生太渺小了,力量很弱,但每一个人的苦难又都是天大的事情。我做不到,他们的苦就会转到我的身上。”吕清泉说。 2020年2月8日中午,汉口医院,交接班的医生在交代病区内病人的情况。钟锐钧 图 1月23日上午10时,武汉全市封城,公共交通全部暂停运营。胡淑芳记得,有几个病人符合出院条件,但因为没车回家只能继续留在医院。 她负责的呼吸病区有约70个病人,只有8个医生和16个护士管理,还要倒班休息。医护人员普遍体力透支,有护士下班,刚开始脱防护服就昏倒在地。 全院转向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当天,保安、保洁甚至部分食堂工作人员突然不来上班了。医护人员下班后,不得不自己拎着医疗垃圾下楼,电工也临危受命变成了厨师。 负责给医护排班的吕清泉尤其担心再有人倒下,每天都不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他曾看过一个本子,记录了所有检查过CT和血常规的医护名字:“好多好多名字,但没有人跟我请过假。” 肌肉酸疼、喉咙发干的时候,吕清泉就赶紧喝连花清瘟。他后来认为发现了规律:感染者几乎都是在熬夜最狠、免疫力最差的阶段开始发病。 胡红平形容这是一场“遭遇战”:“你不知道敌人有多凶残,反正既然来了你就上,你就干。” 万幸的是,医院从未出现“防护裸奔”的窘境。即便在疫情最严峻时,国家调拨的防护物资曾一度无法满足汉口医院迅速增长的需求,医院的早期库存还能及时弥补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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