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近在咫尺的篮球场总是空荡荡。 周末的傍晚,彭太太带着孩子们来看彭涛。 我觉得时机正好,靠在门口用手扇了扇风,说:“今儿可真热啊,你们要不要出去抱个西瓜回来吃?” 彭太太一听,立刻推说自己不想动弹,麻利地掏出钱塞进彭涛手里,让他去跑个腿儿。 儿子们听见了,蹦下床准备穿鞋,彭涛却头也不抬地拒绝了提议。 两个小朋友立马一人一边抱着彭涛撒娇,不停地说着:“爸爸去嘛,爸爸你去嘛。。。。。。” 这次,儿子们的撒娇失灵了。彭涛依旧没松口,连身体都没挪动一下。 小儿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大儿子也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两个孩子一直在哭,彭涛只是死死地看着窗外,良久才说了一句,“我从传染科大门走出去,哪个会卖东西给我哟!” 他和其他传染病房的人内心一样:担心走出病房就会受到伤害。有病友之前自己带碗出去买饭,但因为有黄疸,被人看出是肝病病人,对方不卖给他。 彭涛也很害怕,他总觉得自己身上也贴满了“传染病”的标签。所以,他把这个病房当成自己的保护伞,好像只要不迈出门,就不会被人防备,被人伤害。 我知道“别怕”这个词说出来很苍白,我指了指外面暗下来的天色,安慰彭涛:“晚上没人看得清你是从哪个门走出来的,你没有黄疸,也没有腹水,一点‘辨识度’都没有。买个西瓜又用不着体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了。” 彭太太也在一旁帮忙,“医院这么大,又不是村里,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还能知道你有什么病?” 见彭涛还是犹豫不决,我使出杀-手锏“恐吓”彭涛,“你不出门,下周就不让儿子们来看你,不给你交住院费,到时候连手纸都没得用!” 大儿子也在一旁表忠心:“爸爸,村里人说你我都会骂他的,在这里我也可以保护你!” 而他的小儿子突然止住了哭泣,从地上站起来,拿着一根痒痒挠跑到彭涛跟前,护着彭涛说:“爸爸,我保护你,谁也不可以欺负你,谁也不可以嫌你!” 孩子们的话像是戳醒了彭涛,他哆嗦了一下,定定地看着病房的门。 忽然,彭涛回过头看我,对我说:“你要不要吃冰棍?我给你带一根。” 我就这么看着,连拖鞋都没顾上换的彭涛,被两个雀跃的孩子拽出了病房。孩子们在彭涛身前跑着,拉着爸爸的手紧紧的,就像拽着一个不能放手的风筝。 彭涛嘴里叮嘱着,“慢点,慢点”,脚步却飞快,拖鞋声啪沓啪沓忙不迭地打在地砖上,走廊里传来一路说笑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那一刻,我竟然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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