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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7 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7 16:13
先定罪名再找证据?2021年1月28日,新化县法院第一次开庭审理了张萌等5人涉嫌职务侵占和行贿一案。3月9日 ...

燃气行业合作体
向红公司于2011年开始营业,当时,新化县陆续出现了4家民营燃气公司。由于燃气是危险品,向来都是特许经营,审批严格。张林琴介绍,其子张萌自2008年开始申请开办,历经三年,“盖了三十八九个章”。
燃气的特许经营有地域限制,燃气销售网点由燃气企业设立。也就是说,新化县的燃气公司只能在本县经营,而燃气零售点属于相应燃气公司的分支机构。
燃气零售点从其挂靠的燃气公司进货,并最终销售到全县各家各户。“原则上,各零售点固定接受某一个燃气公司的监管,但实际都是私人经营,公司对它们没有太多约束力。” 当地燃气市场的一位经营人员说。
向红公司开始营业时,公司效益迟迟上不去。前述经营人员告诉记者,影响效益的主因是外地燃气源源不断涌入,通过新化各个燃气零售点和非法零售点销售,且价格更加低廉。
“如果外地的零售点到我们公司进货,也可以拿到更低的价格。”这位经营人员解释,燃气公司必须对所售商品的安全负责到底,比如保证气体和钢瓶的质量,所以要为此支出一笔成本。“但如果卖到外地去,气体和钢瓶难以溯源,我们就不负责了,然而这本身也不合法。”
影响企业效益的另一个因素是行业竞争。另一位当地市场人士称:“尽管燃气公司很少,但竞争依然存在,今天你便宜5块钱一瓶,明天我就便宜10块。如果市场一直无序下去,各公司为了保障一定利润,会缩减安全方面的投入,也带来隐患。”
2015年下半年,新化县境内当时所有的四家燃气公司酝酿并成立了行业合作体。几经波折后,2017年成立的鑫平石油液化气充装站(下称鑫平气站)加入合作体,各方于当年8月13日签署合作协议,由5家公司组成的行业合作体正式成立。(除向红公司、鑫平气站外,其他3家分别是博纳燃气有限公司、吉利液化气有限公司、新生石油液化气充装站。)
他们在协议书上描述了合作目的:“规范我县液化石油气市场经营,消除燃气安全隐患,促进本行业健康有序发展”,“确保我县液化气企业营销经营权紧密型整合前的平稳过渡。”
根据协议,5家公司虽保持各自独立性,但形成了高度密切的经营业务合作。如统一办公机构,统一成本利润核算。
记者还注意到协议书中几点内容:
首先,各公司统一从一家上游气源企业采购,并在政府物价部门核准的燃气零售价格范围内,共同协商和制定统一的销售价格,严禁私自降价。
其次,制定了市场分配方案,各公司市场占比从17.3%到26%不等。该分配方案也提到:“经合作各方协商,从合作协议签订之日起六个月内,以鑫平气站牵头,大家配合促成制定新化城市燃气规划,阻止新化县内新增液化气站立项、建设。”
再次,各公司气站内,以及运输、配送到网点过程中出现的安全问题,由各公司承担责任及负责赔偿,但合作各方必须购买统一标准的钢瓶责任险、用户财产险。
这5家公司曾共同出资,一度成立了一家钢瓶公司,由该公司统一负责钢瓶业务。案发之后,钢瓶公司亦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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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7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7 16:13
燃气行业合作体向红公司于2011年开始营业,当时,新化县陆续出现了4家民营燃气公司。由于燃气是危险品, ...

公司“补助”官员打击非法燃气
通过成立合作体,各燃气公司缓解了彼此间的竞争问题,也有安全规范上的约定和责任厘清。
但从新化县域之外进入的非法燃气,仍有较大市场。
行业人士基本认为,2017年的合作体成立前,非法燃气占据了当地市场份额的3到4成。这意味着,如果非法燃气被清除出局,新化诸公司的销售额和效益会显著上升。
因此,打击非法燃气成为合作体的工作重点之一。但企业和企业合作体,均没有打击非法燃气的权限。解决这一问题,必须由政府相关部门出面。
前述燃气市场人士说,最直接的职能部门是新化县住建局下属的燃气办,“他们也没有执法权,还需要公安、质监局、运管等等多个部门的协作。”
各部门起初并无监管动力。
懒政是一方面。“非法燃气通常趁着夜色流入新化。燃气办仅有六七名工作人员,白天上完班后,晚上,尤其是凌晨,没人愿意加班。而且加不加班都是拿一样的工资,蹲守整夜连个夜宵钱都没有。”娄底市一位接近官场的人士解释道。
另一方面是经费短缺。这位人士透露:“该县燃气办每年仅有办公经费5万元,还包括支付房租水电等,连台稽查车辆都没有。其上级单位住建局向县里申请增加经费和买一台车,但报告打上去两年都未被批准。”
对于燃气市场的生意人,打击非法燃气关乎切身利益,他们很愿为此付出。
合作体制定了方案:对于当晚出勤进行监管和执法的各部门工作人员,请他们吃夜宵,并发放两百元的值班“补助”;对于部分官员,每月还固定发放3000元;资助相关部门赴外地考察学习燃气治理;为燃气办购置一台车辆用于稽查。此外,商人们与当地官员少不了人情往来,包括发放礼金、拜节红包等。
政府整治燃气市场的工作如火如荼开展起来。
2018年1月31日,新化县政府办公室向诸多相关单位印发了《新化县充装液化石油气市场“打非治违”专项整治工作方案》,并成立工作领导小组,由副县长任组长,办公地点设在住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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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在新化当地获得的一份政府文件
“打击非法燃气,燃气公司的动力很大。我儿子张萌作为向红公司负责人,经常是凌晨四五点接到线人举报,他向相关部门汇报后,自己也要马上出门协助执法,很是辛苦。” 张林琴说。
有新化县燃气市场人士告诉开屏新闻记者,以往监管部门每月执法仅一两次,整治行动开始后,差不多每天执法。但也有当地官员指出,每月执法也就10多次。
无论如何,效果都是显著的,一位市场人士透露:“2018年是生意最好的一年,5家公司共销售了1.1万吨燃气,其他年份却只有7000吨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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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7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7 16:14
公司“补助”官员打击非法燃气通过成立合作体,各燃气公司缓解了彼此间的竞争问题,也有安全规范上的约定 ...

贪腐官员的另一面
毫无疑问,职能部门的官员接受燃气行业合作体发放的“补助”“津贴”,必然触犯党纪国法。
2019年夏天,新化县住建系统9名官员被控制,其中两人此后被判有期徒刑,其他人受到党纪处分,当地称之为“贪腐窝案”。
几乎与此同时,张萌等5家燃气公司的负责人也全部被先后控制,从后来检察院的起诉书看,5人全部涉嫌职务侵占和行贿,还有个别人涉嫌其他违法行为。
据当地一位深知内情的人士透露,住建系统官员们所涉的具体问题至少包括:收受礼金、3000元/月的固定“津贴”、夜班补助,将扣押的非法燃气卖出后私分款项,接受企业资助前往外地考察。
以燃气办主任张积慧为例,根据2020月9月18日的判决结果,他共计受贿48.22万元,贪污16.56万元,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零四个月,并处罚金30万元,追缴非法所得21.18万元。
张萌的父亲张林琴私下与记者交流时,认同其子做得不对,“不应该打点职能部门官员。但也是迫于当地政商环境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但政商界有些人认为,住建系统的落马官员虽然犯错,但也做了不少务实的工作,客观上对于规范当地燃气市场有贡献,“通过整治,非法燃气的市场占有率已经不足一成。”
更受政商界认可的,是钢瓶安全信息化管理平台的建设。
新化境内数十万合格气瓶加装了二维码,对钢瓶流向实现全程追溯,“比如说,任何人扫描二维码,都可知钢瓶处于正常还是未检或报废状态,有效期至何时止,气体是在哪个燃气公司充装。”一位市场人士指出。
一位官员还告诉记者,全县燃气公司的加气枪也进行了二维码改造,如遇非合格钢瓶,加气枪无法运行。“以前本地公司也偷偷给外地燃气零售商供货,现在不行了,因为加气枪遇到外地钢瓶不会运行。”
一位熟知钢瓶安全信息化管理平台建设的人士介绍,当时住建部门还到新化周边县市考察市场,最后为本地燃气制定了一个居中的指导价。“为什么不取最低价?因为平台的建设和运行也是很大一笔成本。可以说,当时新化燃气市场的规范程度,在整个湖南省数一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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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7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7 16:14
贪腐官员的另一面毫无疑问,职能部门的官员接受燃气行业合作体发放的“补助”“津贴”,必然触犯党纪国法 ...

非法燃气江湖
“炸死我了不要紧,我就是个苦命人,但别伤到了顾客。”今年2月下旬的一个晚上,一位夜宵摊老板大声说。他买的一瓶燃气,因气压不够,被置于一盆水中,下方用煤炉加热。记者在扫描其二维码后,发现这是一瓶典型的非法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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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夜宵摊的一瓶燃气,因为气不够,被置于一盆水中,下方用煤炉加热。
当晚,在新化县城3个夜宵摊集中区域,记者随机扫码了12瓶燃气,专业人士分辨指出,至少有8瓶属于非法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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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在某夜宵摊点扫码了一瓶燃气,信息显示该钢瓶处于过期未检状态
开屏新闻记者还从商户处了解,扫描到的非法燃气,其价格多在120元左右,还有的高达130元。也就是说,这比当日合法燃气115元的价格还高。很多人不太了解如何使用二维码,识别能力有限,或许是非法燃气售价并不低的原因之一。
2021年2月26日晚上九点一刻,记者在与新化县相邻的新邵县某燃气公司外蹲守。仅仅约五分钟,就有两台小客车驶出燃气公司,朝新化方向开去。
两台车驶入新化境内后,其中一台停在一处民房前。该车司机打开了车厢后门,可见一些瓶装燃气用被子之类的织物覆盖或包裹,摆放凌乱。扫描其中两瓶二维码后,均显示为非法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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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气瓶用被子之类的织物覆盖或包裹,摆放凌乱
事后有业内人士指出,燃气需要专门运送危险品的车辆运输,该车辆为依维柯普通客车,显然不具备条件。
一位当地市场人士介绍:“别看车小,一台小型面包车也可能运送40瓶,他们会把整个车内设施清空,连副驾驶座都卸掉。”这台依维柯,很可能搭载了60瓶燃气。根据记者拍摄的车牌号,当地市场人士指出,两台车常年从事非法运输。
有当地官员指出,住建部门的官员贪腐是事实,但他们此前打击非法燃气也是事实。
这位官员还向开屏新闻记者透露,如果不是“贪腐窝案”案发,住建局及其下属燃气办还打算推动燃气供应转型升级。正如前文燃气企业合作体的协议书提到,当时该县有进行液化气企业营销经营权紧密型整合的计划。“但不能仅仅凭此认定,住建局就是要保护垄断,因为进行整合是从浙江学来的经验。”
记者查阅到,《中国质量报》2018年03月22日刊发报道,指出瓶装燃气经营主体规模大小不一,质量参差不齐,无证经营单位常年打“游击战”,压价抢客的恶性竞争时有发生,给瓶装燃气的安全使用埋下了隐患;杭州市萧山区试点整合构建燃气公司经营管理组织架构,成立了杭州萧燃燃气配送服务有限公司,实现了“四小统一”和“五大统一”;“杭州市计划将该模式向市内其他区域逐步推广。”
2019年1月10日出版的《杭州日报》则刊发报道称:杭州主城区4家液化石油气经营企业进行整合,联合成立杭州百江能源有限公司,集中优势资源,推动瓶装液化气供应转型升级;原先四家企业价格略有不同,此后将根据市场行情统一价格对外销售。
当地燃气市场人士还介绍,与邻近县市和娄底市其他县市相比,新化设立5家燃气公司,数量并不算少。
多位当地政商界人士认为,自2019年住建局贪腐窝案案发以来,当地燃气市场不治反乱。张林琴说:“他们犯法不假,但判决书上说,他们为垄断保驾护航,排斥、打击竞争对手,可竞争对手在哪里,哪次打击了合法经营者?如果住建局是5家燃气公司的保护伞,谁又是非法燃气的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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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7 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7 16:14
非法燃气江湖“炸死我了不要紧,我就是个苦命人,但别伤到了顾客。”今年2月下旬的一个晚上,一位夜宵摊 ...

谁是非法燃气的保护伞
一位接近新化官场的人士指出:“住建部门当年的打非治违,得罪了一部分商人,他们背后往往又有一批官员撑腰。”
记者获得的一份政府文件复印件显示,在2018年6月21日的一次执法中,某运输公司从外地向新化境内输送燃气,其被扣押的69瓶燃气中,报废和过期未检钢瓶竟然超过20%。该文件还记载:当事人不配合执法工作,并威胁执法人员,未在执法决定书上签字就自行撤离现场。
坊间传言,该运输公司的负责人,或与当地一位重要官员的亲戚有密切私交,因而不把执法人员放在眼里。针对这一传言,新化县有关部门既未证实,也未向记者证伪。
从燃气市场分杯羹,是很多商人的愿望,不乏明争暗斗。记者了解到,一位试图进入燃气行业的商人,曾租下与新化某燃气公司相邻的一块土地。“有人指点,如果把这块地上的池塘填埋,那家燃气公司就失去了消防池,企业必须停业”,该商人便可以将公司收购过来。但此后通过中间人沟通,这位商人不愿落井下石,最终放弃填埋计划。
前述接近官场的人士介绍,新化县于2012年制定了到2020年的燃气发展规划,但不断有商人试图进入该行业,2014年、2016年均进行过修改。当上级在2018年再度提出修改时,住建局分管领导表示不妥,“他认为,一个八年发展规划被反复修改,政策的严肃性在哪里?”
据熟悉规划修改的人士介绍,当时有9个乡镇提出要在其辖区设立燃气公司,被住建局拒绝后,“县里改由规划部门来主持修订规划。但根据相关规定,燃气规划属于住建部门的职责范围,国土规划部门没有这方面权限。”
这位人士提到,最初修订时,本打算在全县设立13个燃气公司,“申请设立的乡镇基本都获得了批准,但有些乡镇相邻,并没有都设立燃气公司的必要。”该人士介绍,某镇被规划许可设立燃气公司后,该镇一位商人立刻找到住建局分管领导,“要求其审批通过,但领导说,即使该镇可设立,但具体由谁来成立和运营燃气公司,也应该经过公开招投标,而不是谁想建就能建。”
坊间传言,县里一位领导曾主政该镇,商人于是攀上关系。在此后的贪腐窝案中,那位住建局的分管领导被卷入其中。
一位官员认为,当前新化燃气市场乱象,与相关职能部门避嫌有一定关联。 “再打击的话,又说你是那5家公司的保护伞。” 但也有人指出,每一瓶非法燃气都是定时炸弹,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而令张林琴气愤的是,检察院起诉书认为燃气公司笼络执法部门工作人员,打击零售网点从县外购气的行为。“‘从县外购气’,本来就是非法行为,他们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话?”
至于检察院指控燃气公司通过垄断非法获利,张林琴坚决否认。他向记者展示了数张邵阳县某燃气公司的销售单,其销售时间分别为2016年、2017年、2018年、2019年、2020年,除2020年销售单的单价为110元以外,其他均为120元/瓶,都明显高于新化县同期燃气价格。他还赴邻近的涟源市调查,除2019年价格有波动、难以对比外,2016年至2018年的燃气售价均明显高于新化县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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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萌父亲张林琴制作的表格
张林琴认为,办案单位根本没有实地调查过邻近县市的燃气价格,新化燃气公司并没有哄抬物价,更不存在非法所得。新化县5家燃气公司合作体如果“垄断价格、垄断利润,或者市场销售价格比毗邻的液化气站价格高出每瓶30多元,我自愿承担组织调查中的费用,甚至承担法律责任。”
但是,这些猜测或者传闻很难证实。
根据获悉的相关情况,开屏新闻记者拟定了详细采访提纲,于3月1日前往新化县委宣传部,请求协调采访和评判相关传闻、观点,并留下了提纲。但截至发稿,未获任何答复。
开屏新闻记者 易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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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09 | 显示全部楼层
喊冤27年,四获死刑,“陈国清案”一被告囚满回家

2021
03/17
02:59
全现在

划重点:
  • 1发生于27年前的河北“陈国清案”,是中国最著名的刑事案件之一。2021年3月3日,该案四名被告人之一、终审被判死缓的何国强,经过七次减刑,在失去自由27年之后,终于出狱。
  • 2在接下来的几年间,另外三名被告也将陆续出狱。因被告在服刑期间不间断地申诉,此案很可能已超过陈满案(陈满狱中申诉23年,已于2016年无罪释放),打破近年媒体报道的“服刑犯申诉喊冤时间最长”的纪录。
  • 3从1994年案发(与聂树斌案几乎同时),到2004年终审,承德中院曾四次以同一事实、同一理由,判处被告人死刑,但河北省高院三次驳回。最后一次,河北高院直接改判,作出一个“留有余地”的判决,让四个人活命至今。终审后,四名被告人仍持续喊冤申诉。
  • 4“陈国清案”曾被媒体广泛报道,成为中国法学界研究刑事疑案的一个样本。而与此对应的,是在27年时间里,四个被彻底改变了命运的青年,以及他们身后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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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8 10:09
喊冤27年,四获死刑,“陈国清案”一被告囚满回家

2021

早晨8点50分,监狱的大铁门打开了一道小缝。48岁的何国强身着黑衣黑帽,戴着黑口罩,被工作人员从门缝里推了出来。
门外,何的母亲付玉茹第一个反应过来,直直地扑倒在儿子身上,情绪瞬间失控,大哭着喊:“冤了27年,我的儿啊,终于熬到天亮了”。一旁的亲友围上来,欲将母子二人拉开。付玉茹哭昏了过去。
这是2021年3月3日,承德市的河北省第五监狱门口。从21岁到47岁,在失去自由近27年之后,曾经轰动全国、由河北省高院四次撤销死刑判决的“承德陈国清案”的当事人之一何国强,于当日刑满出狱。
1994年,家住承德市庄头营村的何国强刚21岁。这一年夏天,承德接连发生两起出租车司机被杀案,警方侦查三个月无果。同年11月2日,办案人员发现,庄头营村的村民陈国清“近来情绪反常、郁闷不乐,经常跑至无人处偷偷抹眼泪”,遂对其做“思想工作”,陈国清“先后供出本村的十多个青年”,最终,何国强以及同村另两名青年被指控为陈国清同伙,抢劫杀害了两名出租车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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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8点50分,监狱的大铁门打开了一道小缝。48岁的何国强身着黑衣黑帽,戴着黑口罩,被工作人员从门缝里 ...

当年从快了结的这桩刑案,在之后却遭遇了巨大波折:四名被告始终拒不认罪,坚持不懈喊冤;历经十年的法院审理,四上四下,承德中院四次判决死刑,均被河北高院以证据不足等理由发回重审。
一直到2004年,河北高院直接改判:三人(陈国清、何国强、杨士亮)死缓、一人(朱彦强)无期徒刑。这个“留有余地的判决”,终于让四人都活了下来。
在中国法学界,“陈国清案”因证据模糊、集体翻供、疑似真凶线索出现等问题,被视为经典疑案,在法律界和媒体圈激起广泛而持续的讨论。
而在被告人及家属马拉松式的漫长申诉中,四个青年,如今都已步入了中老年。3月3日,经过七次减刑后,被判处死缓的何国强,成为四人中最先获得自由的人。
在这个寒冷的早春,走出监狱,他抱紧母亲,泪流不断。全现在目击了何国强出狱回家的整个过程,“我没干这事儿,‘替罪羊’一当就是27年。人生能有几个27年?”这是他从出狱的第一刻起,就反复说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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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从快了结的这桩刑案,在之后却遭遇了巨大波折:四名被告始终拒不认罪,坚持不懈喊冤;历经十年的法院 ...

27年牢狱回家 “变得像七八岁的小孩”
出生于1973年的何国强,身高170公分左右,浓眉,高鼻梁,或许是多年监狱生活的习惯,总是站得笔直。除了脑袋中间锃亮已长不出头发外,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当亲友们围上来说“还是原来那样”时,何国强抹抹泪,摆着手:“进去时我20岁出头,现在都成小老头了。”
为“去除晦气”,他出狱头一件事,是由家人带着直奔澡堂子洗澡。在澡堂里,妹夫看到他刻在手臂上的刺青:“1994.11.17”。何国强说,这是他1996年在看守所里,用钉书针扎出来的,1994年11月17日,是他失去自由的那天。
回家的车慢慢开着,前几天刚下过的雪还星星点点积在路的两旁。何国强愣愣地打量着眼前的城市街道,阔别二十多年,几乎没有一处能认出来。高楼、高铁、高架桥,这些年只在电视节目和想象里出现的影像,一下子全都扑面而来,令他恍惚。他好奇地向旁人问这问那,妹妹何国军开玩笑说,哥哥现在就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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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8 10:10
27年牢狱回家 “变得像七八岁的小孩”出生于1973年的何国强,身高170公分左右,浓眉,高鼻梁,或许是多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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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国强在回家的车上 摄影:朱玲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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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8 10:10
何国强在回家的车上 摄影:朱玲玉

他的家乡——承德大石庙镇庄头营村早在十多年前就被整村拆迁了,山头推平,矗立起大片新楼盘,紧挨着新建的高铁站。一路上,何国强试图寻找一座老铁路桥——他的记忆里,穿过那座铁路桥的桥洞,就是庄头营村,那是一条被两排绵延大山夹着的山沟,老家就长在沟里。
他年轻时最惬意的时光,是和发小朱彦强一起坐在沟口这座铁路桥下喝啤酒。朱彦强,后来也成为判决书上的“同案犯”,至今仍在狱里。
铁路桥寻不见了。村里老房也拆了,何国强70岁的父母如今住在一座山上的临时板房里,帮助亲戚看守工地库房。何国强回来这天,来了很多亲朋好友,宴席设了四桌。席间,亲友们大多喜气洋洋,绕开过去不提,只是使劲握住何国强的手,重复着说:“强,回来了就好。没事了。”
来的很多亲戚,何国强都叫不上来名字。当年刚会跑的小孩,转眼都已生儿育女,变成了中年人。何国强看着他们,觉得自己错过了整整一代人。“如果生孩子早的话,我这年纪,是不是也该当爷爷了?”他说。何国强有两个妹妹,出事那年都只有十几岁。后来,小妹远嫁外省,大妹一直在本地工作生活。时过境迁,现在大妹生了三个孩子,儿子已经准备上大学,小女儿也六岁。初次见面,六岁的外甥女害羞而警惕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光头男人。旁人一再指着“叫大舅啊”,她没叫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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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8 10:11
他的家乡——承德大石庙镇庄头营村早在十多年前就被整村拆迁了,山头推平,矗立起大片新楼盘,紧挨着新建 ...

何家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何父何母早在一个月前就杀鸡宰羊,全是儿子爱吃的,切好炖好,码在仓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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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国强刚回到家中,被亲戚包围着。摄影:朱玲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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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8 10:11
何家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何父何母早在一个月前就杀鸡宰羊,全是儿子爱吃的,切好炖好,码在仓库里。何国强 ...

疫情以来,监狱不让探视,等待的日子更显波折。付玉茹说,这一天盼了又盼,算了又算,一开始儿子搞错了,算成一月底,本以为能一起过春节,落了空。后来,村里司法所通知又弄错一次,以为是3月1日。一家人去了监狱门口接人,又扑了一次空。3月2日,儿子真回来的前一晚,付玉茹最紧张。她吃了好几颗“睡觉药”都难睡着,好不容易眯着,在梦里又和法官打架打醒了。她坐起来,往窗外看,发现天还是没亮。黑夜太漫长了。
父亲:“早知道有去无回,我怎么能亲手给他塞进去呢?”
迎接儿子的饭桌上,一贯沉默寡言的何占一喝了不少酒。他说,这些年来,他几乎每天喝酒,味道一直都是苦的、涩的,今天终于尝到了甜,高兴。饭后,送走亲朋好友,何占一若有所思地坐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拍了拍何国强的肩膀,流着泪攥住他的手:“老爸对不起你,给你送进去。待了27年!”
话音未落,父子俩都红了眼。何国强仰起头、皱着眉,断断续续地说:“哎呀,老爸。我命硬,没事儿……你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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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8 10:11
疫情以来,监狱不让探视,等待的日子更显波折。付玉茹说,这一天盼了又盼,算了又算,一开始儿子搞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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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占一攥住儿子的手哭着向他道歉。图片由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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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8 10:12
何占一攥住儿子的手哭着向他道歉。图片由作者拍摄

27年前,儿子是何占一亲自送去公安局的。何占一一直忘不掉——那天早上8点多,他和儿子一人骑了一辆自行车去承德市双桥区公安局。回来时,只剩他一人两车,“一手骑一辆,一手扶一辆”。“早知道有去无回,我怎么能亲手给他塞进去呢?”
何国强回忆,那一年他先后“进去了”两次。第一次是十月底的一天,他去村里小卖部买烟,被几个便衣警察带走了。在大石庙镇派出所里,他被铐起来,踢了几脚,挨了几个耳光。警察问他认不认识同村的陈国清,怀疑他们合伙盗窃了村里的小卖部。何国强当即否认。夜色深后,趁着手铐没锁紧,他偷偷跑回了家。
何国强告诉父母,自己没有犯事,却在派出所挨了顿揍。何占一信儿子,找来钢锯帮他把手铐锯断,然后把他送去了辽宁朝阳的亲戚家避风头。十几天后,见事情似乎过去了,何国强返回村里,住在姑姑家。没几天,又有警察找到何占一要人,父子俩猜,大概是因为带走了铐子,摊上事儿了。
何占一说,当时他被告知带儿子来公安局,赔了铐子钱,按个指纹就行。于是有了何占一亲自送儿子去公安局的场景。那一天,就是儿子失去自由的1994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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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8 10:12
27年前,儿子是何占一亲自送去公安局的。何占一一直忘不掉——那天早上8点多,他和儿子一人骑了一辆自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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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国强手臂上刻着的字。图片由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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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8 10:12
何国强手臂上刻着的字。图片由作者拍摄

付玉茹记得,儿子走的那会儿天气已经冷了,当时他穿着西装大衣和小皮靴,是一身体面的打扮。后来她从判决书中读到——何国强被认定制造了1994年7月30日和8月16日的两起出租车抢劫案,第一次是伙同陈国清,第二次还加上了杨士亮和朱彦强。两起案子中的司机都是被刀刺身亡,被抢走的财物分别为“三百多元、BP机等”和“四百多元、BP机等”。
何家夫妇觉得不可能。付玉茹说,九十年代初,何家在村里还算富裕,何国强的爷爷在外做厨师,他们夫妇种大棚卖菜,整体收入不错,是村里最早一波买上电视机的家庭。
何国强出生于1973年,大他一岁的哥哥出生后不幸夭折,他上了哥哥1972年的户口。作为家中独子,备受宠爱。1994年,21岁的何国强正在承德市里做木匠,每个月赚三四百块钱。家中刚盖好几间房准备给他娶妻。何占一和妻子坚信,儿子“绝不会为了几百块钱杀人”。
案发后,何家夫妇曾处找人问,努力寻找案发时儿子的生活轨迹,越发确信儿子没有作案时间:第一次在帮家里卖菜。第二次是在朋友家打麻将。为了还儿子清白,何占一说,他亲自去请相关村民出面为儿子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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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13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8 10:12
付玉茹记得,儿子走的那会儿天气已经冷了,当时他穿着西装大衣和小皮靴,是一身体面的打扮。后来她从判决 ...

但后来,何占一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该案二审及之后的所有起诉和判决书里。他被认定犯了“包庇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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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占一提起当年送走儿子的细节,眼里含着泪。图片由作者拍摄
案件几次开审,何占一也站在被告席上,先后被判了两年和一年有期徒刑。他不服,和儿子一样次次上诉。不过,据何占一回忆,他每次都是开庭前进看守所,开庭后几个月就被取保,从没真正服过刑。如今,提到二十多年前在看守所的细节,何占一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他说,和儿子比起来,自己哪谈得上受过罪?
多年来,何占一不喝酒就睡不着觉。他很少去探监,自责,愧疚,觉得没脸见儿子。他后来才知道,村里当时有很多青年被传唤去公安局,有一家姓杨的父亲为了保护儿子,拒不配合,把儿子藏进了水缸里。何占一觉得是自己把儿子害了。他总是忍不住去假设:如果时光倒流,那天再重来一次,命运会不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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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13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8 10:13
但后来,何占一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该案二审及之后的所有起诉和判决书里。他被认定犯了“包庇罪”。何占一提 ...

当庭验伤时 母亲的心“像针扎一样疼”
回家的头两天,何国强吃不下饭,掉了2公斤,晚上头疼,整夜没法睡。第三天,他在家人的陪伴下去医院做全身体检。付玉茹特地嘱咐,要加上脑部CT和肌肉检查等项目。
1996年该案在承德中院一审时,付玉茹在庭审现场目睹了儿子和其他三个被告集体翻供,称此前的认罪系刑讯逼供下的屈打成招。2003年,她也旁听了该案的终审,河北省高院的法官同意为四名被告当庭验伤。她回忆,当时远远看到儿子脱掉衣服指自己的伤,虽然看不清,但“心像针扎一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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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回家前,付玉茹在准备他爱吃的食物。图片由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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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8 10:13 | 显示全部楼层
驻在平安夜前夕 发表于 2021-3-18 10:13
当庭验伤时 母亲的心“像针扎一样疼”回家的头两天,何国强吃不下饭,掉了2公斤,晚上头疼,整夜没法睡。 ...

出狱后的何国强回忆说,他被转去滦平县派出所之前,曾在一辆警车里见到了陈国清,两人被单独关在了一起。当时,陈国清问,“你咬谁了?要不你把BP机的事情扛了吧?”何国强想,自己大概是“被陈国清咬进来的”。
在何国强、陈国清等人的上诉书中,均提到自己曾经受过刑罚。3月4日,在山上的家中,何国强第一次回忆了当年被审理和审判的过程。他伸出双手,指着大拇指上若隐若现的白色斑点,称这就是当时留下的印记。
2004年4月1日,中国新闻周刊对此案的报道《律师:“刀下留人”案定性模糊 疑点达20多处》中,就曾写道,“在法院认定的犯罪事实当中,嫌疑人的有罪供述占据了非常重要的部分。但是每当庭审期间,陈国清等人都会翻供,否认自己实施了抢劫杀人行为,并称警方对其实施了刑讯逼供。”报道还称,据陈国清的一份上诉材料,“(11月3日下午)我转押到平泉县看守所……当我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他们就七手八脚把我捆上了,用大背剑、塞瓶子、蹲马步等手段又逼我承认7月30日抢劫的事。”不过,警方对陈所叙述的问题予以了坚决否认。承德公安机关出具了多份办案说明,证明自己在审案期间没有实施刑讯逼供。
到2016年,媒体仍不断报道此案的“刑讯逼供”疑点。当年6月29日财新网《河北高院建议承德陈国清案被告家属向最高法申诉》报道称,此案申诉律师之一、山东天盟律师事务所律师袭祥栋介绍被告遭受到严重的刑讯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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