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度日如年 新年第一天开始,李智伟每天去武昌火车站,想看看啥时开。车站基本没人了。 宾馆实在太小太无聊,他一天出去两次,中午和晚上。吃的不好找,来来去去就那么两三家,一荤一素,50多块,一丁点肉。 除了饭后在附近走走,其他时间,李智伟都在刷手机,关注疫情新闻,无事可做。 起初,他想着一个星期可以走,慢慢变成了14天,过了14天还是不行。等待变得漫长,他觉得快要麻木了。弟弟安慰他,大不了就损失钱,人没事就行;父母也嘱咐,不要乱跑,健康最重要。 他有时忍不住想,我怎么落到这个地步了? 小区开始封锁后,他饭后的游荡时间也取消了。住进旅馆的人越来越多,几乎都是滞留者,各自宅在房间,不敢跟外界过多接触。 陈佳欣和男友借住在朋友家,感觉很不好意思。父亲每天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朋友们问她有没有事。每日除了吃饭、睡觉、玩手机,就是刷微博看什么时候能解放。看到朋友圈里,老家朋友们出去吃火锅、烤肉,她馋死了。 2月底,她帮忙在网上抢过菜,发现400克一盒的鸡中翅,就要89.9元,还必须得抢。 焦虑与日俱增。她在珠海工作,工作室、租房,租金每月上万。 “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回到自己家,能够开始挣钱还债。”新疆姑娘郑茹和丈夫、两个孩子滞留在武汉亲戚家。亲戚虽没说什么,但她觉得很不方便。一家人没有收入,家里还有房贷,“本来今年总算可以翻个身,现在又得一屁股债了。” 如今,家里窘迫到1岁孩子的奶粉、尿不湿都买不起了,“每个问题对于我们都是一个巨大的坎。” 周薇没想到,滞留武汉的日子,也成了她和丈夫的坎。 1月30日,丈夫接到老家电话,说他母亲过世了。因为封城,他们回不了家。周薇找硚口区政府,希望能开个回家的证明,未果。 过了几天,实在没法,只能拜托老家亲戚,将母亲安葬。按照陕西习俗,老人本应土葬。儿子不在家,没人管,只能托人叫辆车,拉到火葬场火化了。 无法为母亲送葬,丈夫大受打击,变得抑郁,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一想到这事,就心发慌,上不来气儿。医院不敢去,只能到处找药店,买了些药。 因为这事,丈夫对她有怨念,说回去了要和她离婚,不跟她睡一间房。周薇理解他的悲痛,只能哄着,安抚他,让他亲戚朋友打电话安慰他。可每天把外卖送到他门口,丈夫等她走了才开门拿,“两个人就闹到这个程度了。” 周薇弟弟原本2月7日出院。未料,同病房有病人家属发热,他被安排做了CT检查,显示有点问题,又做了核酸检测,没有问题。医生让他出院,到蔡甸医院隔离14天。弟弟行动不便,要人照顾,想回家隔离,医院没同意。 孩子在亲戚家饭都不敢多吃,半夜饿得睡不着,她心疼到不行。她父母在陕西,一个中过风,一个有慢性病,身体不好,儿女都不在身边,弟弟生病的事一直瞒着他们,周薇被困武汉的事也不敢说,只骗他们说去旅游了。 周薇隔几天给父母打个电话,每次打之前,都要调整半天心情,装作没事。通常是母亲接电话。有一天,父亲说想她了,一个多月没见到她,没听到她声音。她让父亲接,父亲只听她说了一句,就递给她母亲。挂电话后,她泪如雨下。 周薇说,自己是个不愿叫苦的人,喜欢和人分享快乐的事,但滞留武汉这段时间,有太多心酸,无处倾诉,“伤心事一件接着一件,感觉望不到头”。 吃饭只能点外卖,点一次,吃两顿,不太合胃口,将就着。外卖很多关门了,周薇就在网上买了个电饭煲,想自己做。 她表哥回了利川老家,在汉阳有租房,她想过去住,钥匙寄不过来,房东也说小区封了,外人不让进。她找社区帮忙,也解决不了,“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 滞留武汉一个多月,她花了近3万块,想办法找朋友借钱。公公打电话,说要没钱了,给她汇一点,“婆婆才走不到一个月,我好意思要公公的钱吗?” 2月27日,武汉市对生活困难的外地滞留者,给予3000元救助。 周薇想要申请,社区让她去汉口火车站填表,那里离华南海鲜市场近,离酒店很远, 她又不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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